第32章 义气帮的惦记
杨安憨厚的笑了笑,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块打磨光滑的木牌,递给杨景,“前阵子砍树,看这木头结实,给你刻了块牌子,你瞧瞧。”
杨景接过木牌,触手温润,上面刻着个简单的“景”字,笔画虽糙,却看得出来下了功夫。
“谢谢安哥。”
杨景将木牌收起,看向杨安愈发壮实的体格,问道:“你最近一直都在锤炼气血吧?”
杨安点头道:“每天早晚各练一个时辰,胳膊酸了就歇会儿,歇够了再举石头。”
杨景点了点头,心中一动,拉着杨安走到院子里,“来,安哥,你踢腿给我看看。”
杨安没二话,扎稳脚步,猛地抬膝踢向空中。
他的动作很用力,身子却晃了晃,显然腰腿没合上劲。
杨安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皱了皱眉,又踢了一次,还是一样的毛病。
“沉腰,转胯。”杨景沉声道。
杨安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愣了片刻,抬起头,脸色有些为难道:“景弟,啥叫沉腰?”
杨景恍然,他忘了堂哥杨安是纯纯的野狐禅,不像他拜入武馆接受了系统的武学教导。
接着,杨景站在杨安对面,放慢动作示范,“安哥,看好了,力从脚底下起,顺着腿送出去,腰得像轴一样转,不是光靠腿使劲。”
杨安紧紧盯着杨景的动作,眼神专注,默默记在心里,又试了几次。
虽然还是生涩,却比刚才稳了些。
他不说话,只一遍遍地练,额角很快渗出汗珠,也没停。
杨景看着他这股坚毅的劲头,心里想着那本《惊涛腿》。
堂哥杨安性子沉稳,又经常去山里砍柴,倒是适合练这种重灵巧的腿法。
只不过这门《惊涛腿》来历不明,万一藏着隐患,或是某一大家族的家传武学,牵扯到什么势力,贸然将其教给杨安,反而对他不好。
“这些是基础的腰腿功夫,安哥你先照着练。”杨景收回思绪,又教了他几个调整呼吸的法子,“每天练半个时辰,把腰腿的协调性练顺了再说。”
杨安点头应下,没多问,只继续踢腿,练得长了,确实比之前更稳了一些些。
杨景双手环抱胸前,看着杨安练腿,时而出言指点。
灶房里传来伯母和母亲轻声说话的声音,混着柴火噼啪声,暖融融的。
杨景看着堂哥沉默专注练功的背影,心里考虑着接下来等他把《惊涛腿》的底细摸透了,确认没风险,再教给杨安不迟。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让杨安拜入武馆,正式系统化的修习武道。
不过练武一途,就是一个烧钱机器,杨景自身很有体会。
他可以帮杨安出拜师费,鱼河县县城里各大武馆的拜师费基本上在每个月三到五两银子之间,杨景出得起。
但拜师费仅仅是一个开始,之后还有各种费用,包括食补、药补以及后续的拜师费用。
单纯的拜师费杨景还出得起,但这些费用加在一起,就是一个大数字了,关键是杨景自己也需要大量的银钱用来练武。
现在手里看似有着不少钱财,但实际上也撑不了太长时间。
所以供杨安练武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了刹那,便被杨景压下去了。
无论是于公于私,都是以自己练武为紧要。
只需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他就可以突破暗劲,到时候,就又是另一番天地。
起码在突破暗劲后,无论是挂职还是从其它渠道都更容易弄到更多银两了,到时候或许就有足够钱财供应杨安也练武了。
而且杨景觉得,等到他突破暗劲之后,完全可以自己教授杨安练武。
暗劲高手放在整个鱼河县也都相当不简单了,更何况他的未来可不会仅仅止步于暗劲。
杨景教授杨安的同时,自己也没有耽误,练着惊涛腿,飘忽灵活的身法看得杨安心动不已。
时间缓缓流逝。
院子中,飘起了鸡肉的香味。
杨景吃的虎肉、熊肉这等猛兽肉虽然价格贵、营养高,但论起味道,还真未必能强过自家养的走地鸡。
中午,院中拉开方桌,桌上摆着一大盆炖鸡,汤汁浓白,飘着葱花,香气在院子里弥漫。
一家人围着方桌坐好。
杨景、杨安两个小辈坐在祖父两旁。
杨老爷子拿起筷子,在盆里把鸡腿夹给杨景,想了想,又放下筷子,用勺子给旁边的杨安舀了两勺汤,“小安,你也吃。”
杨景嘴角不由微抽。
也就是自己这个堂哥人老实,还招呼着杨景多喝点鸡汤。若是换做旁人被老爷子这么区别对待,还不得气死,关键这还是伯母养的走地鸡。
“景儿,快吃,补补身子。”祖母秦氏看着杨景,眼神里满是疼惜,自己夹了一块鸡皮,小口的嘬了起来,慢慢嚼着。
母亲和伯母薛氏也都一样,筷子大多在青菜盘子里动,偶尔夹块鸡肉,也都往孩子们碗里送。
杨景看在眼里,心里发酸。
他知道家人的习惯,好东西总想着留给他,劝也没用,便没多说,只是用筷子给杨安夹了几次肉,“哥,你也多吃点,锤炼气力更需要补充营养。”
杨安闷头接着,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地说了声,“嗯,谢谢景弟。”
饭吃到一半,祖父杨老爷子放下筷子,抽了袋旱烟,慢悠悠地开口道:“景儿,你在城里,就没遇到个合心意的姑娘?”
杨景一愣,摇了摇头,“没有,爷爷,我天天在武馆里练功,没心思想这些。”
“也该想想了。”祖父磕了磕烟杆,眼神有些低沉,“你爹和你大伯,去曹州前线押送粮草,已经半年多没有音讯传来了,听说那边已经起了战事,不太平.......咱家还是得早点续上香火才好。”
母亲刘翠玲听了祖父的话,眼圈都红了,却没说话,只是用筷子给杨景碗里又添了块肉。
伯母也轻声道:“景儿今年十七了吧?年纪不小了,村里好几个这个年纪成亲的,景儿你如果在城里遇到合适、本分的姑娘,就留意着点,家里也能帮衬着相看相看。”
杨景心里沉甸甸的,他并不是极为反感成亲生子、延续香火,既然来了这个世界,就要慢慢融入进去。
而且既然接替了原身的身子,自然也要替他承担起传宗接代的因果。
真正令杨景心中发沉的还是父亲和大伯的事情,两人为了赚取银钱跟随队伍往曹州前线押送粮草,半年多来,这事他一直惦记着,却帮不上忙。
轻吸一口气,杨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不然一会儿大家估计都不用吃饭了,会开始各自抹眼泪。
他看向一旁低头吃饭的杨安,笑道:“我还不着急,倒是安哥,该先找个嫂子,你们可以先操心安哥的事。”
杨安本来置身事外,埋头干饭,听到杨景活水东引,猛地抬起头,脸一下子就红了,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闷声道:“我......我不急。”
众人都被逗笑了。
伯母薛氏拍了拍杨安的胳膊道:“你不急,我急啊。等秋收了,我就托人给你留意留意。”
祖父也笑着摇了摇头,烟杆往桌上一放,目光在杨景、杨安两人身上扫过,“都得留意,你们兄弟俩,早点成家,我和你们奶奶也能放心。”
老爷子的视线更多还是落在杨景身上。
杨安以后大概率还是个庄稼户子,杨家真正有崛起希望的还是杨景。
从杨景这一代开始,杨家后人就可以摆脱庄稼户子的命运,成为另一个阶层的人。
杨老爷子将改变家族命运的希望都寄托在杨景身上,自然更希望杨景能尽快成亲生子......
听着长辈们的谈论,杨景也没再推辞,只点了点头。
吃过午饭,杨景帮忙将碗筷收拾好,又教了一会儿堂哥练武,然后陪着家人说了说话,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才起身道:“爷爷,奶奶,伯母,娘,我得回去了,武馆的功课不能耽搁。”
祖母秦氏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不再住一晚?我晚会儿还想给你蒸些桂花糕呢。”
“不了,奶奶。”杨景笑着拍拍她的手背,“等过阵子不忙了,我再回来瞧您。”
母亲往他包里塞了些晒干的草药,“这是治跌打损伤的,你练武小心些,别总硬拼。”
杨景并不缺这些草药,但还是收下了。
杨安站在一旁,低声道:“景弟,我一定把你教的腿法好好练。”
“嗯,用心练。”杨景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没跟家人提在城里买院子的事,只想着等将来突破暗劲,在通义坊乃至城里彻底站稳脚跟,再跟家人细说。
到时候,或许能接祖父、祖母、母亲去城里住些日子。
堂哥杨安也可以跟过去,他亲自教授练武。
这些念头只是在他心里盘桓着,想要付诸实践,起码也要等突破暗劲之后。
不过杨景有信心,这一天不会太久,那些困住其它武者漫长时间的瓶颈,对他来说并不存在!
拜别家人,杨景快步出了杨家村,一路上和沿途的同村老少说了几句话。
这一刻,杨景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自己刚刚穿越过来时的念头——不能炸雷!
那时候,全村不知多少双目光在盯着,准备看他和他家的笑话。
不能说这些村民们坏,只是他们对杨景练武的不认可,这些世代种田的村民们总觉得庄稼汉子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得是庄稼汉子,谁要想跳出这个规律,谁就得倒大霉、栽个大跟头。
当时便有不知多少人等着看杨景灰溜溜的从城里回来。
而现在,他终于是做到了,从普通人成为入劲武者,避免了炸雷的出现。
想到这里,杨景不由心中明快了几分,大步出了杨家村,一路往东而去。
刚走上官道,就见远处尘土飞扬,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正在路边缓缓挪动,个个面黄肌肉,有的还背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哀歌。
“是从曹州那边逃来的......”
有路过的货郎低声议论,“听说那边打起来了,官府抓壮丁,田地都荒了......”
杨景的心猛地一沉。
父亲和大伯就是往曹州押送的粮草,半年多杳无音信,这乱世里,兵戈四起,流民如潮,他们的安危怎能不让人揪心?
他站住身子,望着一队又一队的流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世道越乱,拳头才要越硬气!
只有变强,尽快变强,才能在这风雨飘摇的年月里,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一个多时辰后,鱼河县的城墙已在眼前。
杨景抬头望了望高耸的城楼,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融入了进城的人-流中。
身后的流民还在陆续涌来,像一股黑色的潮水。
杨景进了城,脚步不停,沿着朱雀大街,径直往通义坊赶去。
承平坊与通义坊都在外城深处,靠近内城根,相比其它坊市,朝廷防卫更强,安全性也要更高。
想要从城门到通义坊,中间要穿过多个坊,其中便有广安坊。
杨景刚踏入广安坊地界,就见街口聚着不少精壮汉子,个个腰间挎着刀,面色不善地在巷子里穿梭。
杨景脚步微顿,听旁边两个挑担的货郎低声议论:
“这些是义气帮的人吧?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来,把原来大运帮那片废墟翻了个底朝天,不知道在找啥。”
“谁知道呢,这些帮派一个个都乱的很,离远点,别牵扯到咱了。”
“我有个表弟是四海帮的,听他说大运帮在永安坊周边盘桓了多年,肯定藏了不少油水,义气帮打赢了,自然想捞一笔。”
杨景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下意识放慢。
金银、老参、《惊涛腿》......他从徐泰和刀疤李那里搜走的财物,可不就是大运帮最值钱的家当?
义气帮费那么大力气打垮大运帮,没理由不惦记这些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往人群外挪了挪,眼角余光扫过那些义气帮成员,领头的是个独眼汉子,正揣着一间破烂的额屋门,嘴里骂骂咧咧,看样子火气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