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打发

她这样卑微,倒是叫人没话可说了。

秦长欢想,她到底也是跟了张闲聘许久的。

那不如,就叫她去跟张闲聘作伴也好。

素月却在一旁气的不行。

她这是在逼迫别人留下她。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王妃,不可。”

她摇摇头。

不管是真的为了张闲聘着想,还是为着她自己着想。

涟漪都是不能够进王府的人。

“她破了相,还如何能进得了王府之中?”

秦长欢轻拍素月手背。

“你先去瞧瞧午膳准备的如何了,别忘了将咱们从王府里带出来的糕点给父亲母亲尝尝。”

素月微微蹙眉,虽说极度不情愿,却还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秦长欢上前,将涟漪扶起身。

涟漪不敢抬头瞧她,只是偷眼望了她一眼。

从刚才起,她便不敢张嘴说话。

秦长欢知道,她嘴里受的伤,已经是好不了了。

“涟漪,我可以带你回王府,只是,你恐怕不能在我近边伺候了,要是让王爷瞧见……”

接下去的话,她没往下说。

涟漪却是清清楚楚的。

这些天,她也想明白了。

自己这样子,只怕是往后都不能见人的。

“我知道,王妃,我知道,还求王妃可怜,我定然不叫王爷看见我这张脸,只是,还望王妃能够容我在您身边,哪怕,只是个端茶递水的丫头呢。”

原先,这些活都不需她来做的。

秦长欢哀叹一句。

“只是这样,未免太委屈你了。”

涟漪赶忙摇头。

“不委屈,不委屈,只要小姐肯带我走,我定以死相报!”

说着,她又跪下去。

秦长欢长舒了口气,拉住她胳膊。

本就无尽卑微的涟漪,此刻能够得到张闲聘再度的爱抚,已是万分感恩。

要知道,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情谊深。

便是从前种种,她也知道,张闲聘也有张闲聘的为难。

午膳后,两道密信由西华门送进了皇宫之中。

上书房内,燕珩瞧着张夏两家送来的密信,一时倒是有些犹豫。

究竟先拆开谁的看比较好呢?

太监胡德在一侧笑道。

“这两个王妃还真是能干,才这么几天的功夫,便将东西送进来了。”

燕珩扫他一眼。

“不该乱说的话别说。”

他语气淡然,却字字透着狠厉。

胡德将身子伏低。

“是,陛下教训的是。”

燕珩的目光再次落到两封信件上,不多想,他一下都给拆开来。

让他没想到的是,里面居然是两幅王府地图,还有两封额外的信件。

左边是张闲聘的,右边是夏疏影的。

信笺倒都是一样的,王府的洒金印花笺。

只是展开地图后,他道不忍笑出声。

胡德偷眼一瞧,也险些笑出声。

可他不敢再像刚才一般,只是憋笑憋得难受。

那两封信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那张闲聘所画的地图,却实在难以入眼。

夏疏影作为大家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画虽然不能说多好,但也到底是清楚明了的。

可再看张闲聘,画的倒是十分生动。

只是那小路歪歪扭扭,字也十分难看。

想起她整日不学无术,燕珩便也不再计较什么。

“将两封信拆开来。”

他示意胡德上前。

自己倒坐下看起两幅地图来。

仔细打量一番后,他倒觉得这个张闲聘有点意思。

这两幅地图,远看自然是夏疏影的比较好些。

可是细看过去,夏疏影画的虽然整齐干净。

可到底没有张闲聘的细致。

不仅有每条小路的去处,更有每个转弯处的标志性物件。

或是一棵参天的古树,或是一块奇怪的石头。

可见她是用了心的。

“陛下,信。”

胡德将两封信都交给燕珩。

燕珩再赏看一番后,心中便对那个张闲聘更加好奇起来。

上头都是王府管家与仆役的名字,以及千城绝。经常去的一些地方。

可张闲聘的,却又多了些细致之处。

比如,宋济性格如何,秦建又与谁交好之类。

这样看过去,便是一目了然。

“这个张闲聘,倒是小瞧了她的。”

燕珩将信件放下来,龙心大悦。

不过眼下,倒不是急着看重谁的时候。

这个夏疏影所作所为,也没有错处。

只不过,她少了些对人心的体察罢了。

缺乏同理心,或许就会缺少许多东西。

燕珩思绪一下飘得很远。

从前,秦长欢也是不会画画的。

他曾逼她画过一幅画,最后还是嘲笑了她一大通。

他记得她是有些伤心的。

不过后来,他哄了她半天,说了好多的甜言蜜语,她才重新开心起来。

想到这些,如今却只觉着心酸。

他从不曾对人说,他也怀念那些个日子。

那些他对她还有着真心真意,还有着少年心性的日子。

可他从未说过自己后悔。

他生在帝王家,生命从不由己。

所以走到这一步,他也不能后悔。

绝对不能。

他正走神,太监忽然进来报,说燕昭身边的丫鬟,修儿来了。

燕珩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听到公主这两个字。

整日里非但没有公主的样子,反而像个惹祸精。

在千城绝大婚第二天居然还跑到对方家里去闹。

也幸好事情没有闹大。

不然,让他这个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放?

“进。”

不过那个修儿,倒是不打叫人觉着厌恶。

甚至,她的举手投足间,有那么一点点与秦长欢相似。

“陛下。”

修儿进来,朝着他躬身行礼。

“公主殿下请您傍晚去锦芳斋用膳。”

燕珩将桌上两封信件与地图都收到一边,起身走下台阶。

“昭儿为何叫我用膳?可是有什么事?”

他的眼睛,始终紧盯着修儿,仿佛要从她心底里挖出什么似的。

修儿退开一步,头紧紧地低着。

“殿下没说,只是让我来请陛下。”

燕珩停在距离她两步的地方,眼瞧着她的手死死抓住裙子,动也不敢动。

这种臣服于他的感觉,叫他十分不爽。

他忽的想起之前赏赐给千城绝的那个宫女,叫什么他忘了。

只记得眉眼之间,与秦长欢有那么一些相似。

“修儿,你跟着昭儿,多久了?”

他忽的柔声问。

修儿蚊子似的开口。

“回,回陛下,一年了。”

燕珩目光放的十分远,只是目光所及之处,也只有红砖绿瓦。

再或是格子窗户。

三年前,是秦长欢离开她的日子。

一年前,是重月玖回帝都的日子。

只是到现在,还半点消息没有。

可他知道,她一定是没事的。

她还要回来找自己报仇的,她为什么还不回来?还不来找他呢?

他在这边想着,修儿就在一边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半天,他也觉着无趣。

“好,回去告诉昭儿,我晚上会过去同她一起用晚膳,正好,我也有事找她。”

是时候聊一聊,关于千城绝的事情了。

修儿深深屈膝,赶忙转身逃出了殿中。

对于燕珩,她是有些害怕的。

因为之前宫女柔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只是,没人敢传进他的耳朵里罢了。

锦芳斋,燕昭已经准备好了晚膳。

白日里艳阳高照,此刻天色却突然间暗了下来。

狂风席卷着整座宫殿。

黑压压的天仿佛要塌下来了。

修儿将门窗都关好,回头瞧见燕昭穿了一身正红色。

“公主,你怎么,穿了这一件?”

这一件,她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燕昭以为她不过是单纯问问,便没有多说。

“你快去瞧瞧,皇兄来了没。”

她今日,便是要正式对皇兄说明自己对千城绝的心意。

她不信皇兄那样无情。

这边修儿刚到门口,便瞧见燕珩匆匆而来。

身边,也只是跟着胡德一个太监。

她刚同要通传,却见燕珩抬手示意。

她也只好噤声。

燕珩将胡德留在门外,一人进了殿内。

瞧见桌上的美味佳肴,便知道燕昭是用心准备了的。

只是,遥遥的,他见着那个红色背影,心中一颤。

“长欢?”

他口中嗫嚅两声。

走近了两步,那个背影越发清晰了起来。

可是,那一身大红色的长裙,不久是从前秦长欢爱穿的那一件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

或许,他眼前也是一片迷茫,只隐约瞧见这片红色,觉着神情恍惚。

“长欢?”

他又上前两步,叫了一声。

燕昭迅速回过身,瞧见燕珩是一双迷离的目光。

眼眶像是蓄满了泪,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一般。

“皇兄,你来了。”

她分外高兴,连他刚才开口叫了什么,她都没有注意。

可几乎是瞬间,燕珩脸色一下子变了。

由温柔到愤怒,由动容到震惊。

“怎么是你?”

他讶然开口。

燕昭不解。

“为何,不能是我?”

她不明白燕珩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穿着这件衣裳?”

他一字一句道,声调十分厚重,且掷地有声。

燕昭这才明白过来,他究竟为何这般。

无非就是因着自己穿的这一身正红色。

秦长欢便爱穿正红色。

“怎么?皇兄,这正红色只有她穿的,我却穿不得了?”

她不屑。

可下一瞬,燕珩便上前来握住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