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孙德贵最惨。

他没在爆炸中心,但被飞溅的弹片削中了左肩和右腿,满脸黑灰,崭新的涤卡中山装被撕烂,露出翻卷的血肉。

他手里的盒子炮也飞出去老远。

看到李卫东、李山河和彪子如同杀神般冲下来,他魂飞魄散,也顾不上疼了,连滚带爬地想往更深的林子里钻。

“想跑?!”彪子一个箭步冲上去,像老鹰抓小鸡,蒲扇大的手一把揪住孙德贵的后脖领子,狠狠往后一拽!

“噗通!”孙德贵像个破麻袋似的被摔在冰冷的雪地上,疼得他杀猪般嚎叫起来。

“爷爷!李爷爷!卫东爷爷!饶命啊!饶命啊!!”

孙德贵彻底吓破了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也顾不上脸上的疤瘌扭曲了,双手作揖,磕头如捣蒜。

“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棒槌…棒槌我不要了!都给您!求您饶我一条狗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啊…呜呜呜…”

他哭得那叫一个凄惨,裤裆都湿了一片,臊臭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李山河端着勃朗宁,一步步走过去,冰冷的枪口直接顶在孙大疤瘌油光锃亮、沾满血水泥污的脑门上!

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他的头压进雪地里!

“想他妈当黄雀,你他妈够数吗?嗯?”

李山河的眼神冷得像万载寒冰,声音更是没有丝毫温度:“孙德贵,下辈子…招子放亮点。”

就在李山河食指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

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勃朗宁的枪身!是李卫东!

李卫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决绝。

他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枪,动作快如闪电,甚至没给李山河反应的时间!

枪口依旧死死顶在孙大疤瘌的脑门上!

孙大疤瘌惊恐地瞪大眼睛,刚想再哀嚎求饶——“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勃朗宁的枪口爆出一团火光!

孙大疤瘌的脑袋像个被重锤砸烂的西瓜,猛地向后一仰,红的白的瞬间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

他脸上的惊愕和那抹蜈蚣疤,永远凝固了。

李卫东眼神都没动一下,手腕一转,枪口指向旁边那个吓傻了的、同样跪着的家伙。

“爷!爷!不关我事啊!是孙德贵逼我…” 那人吓得屎尿齐流。

“砰!”又是一枪!干脆利落!

李卫东提着还在冒烟的勃朗宁,走到每一具还在抽搐或装死的尸体旁,面无表情,对准心口或者脑袋。

“砰!”

“砰!”

……

直到确认这片染血的雪坡上,除了他们四人,再没有一个活口。

枪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惊起远处一片寒鸦。

做完这一切,李卫东才把打空弹匣的勃朗宁扔还给李山河,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山里的规矩,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留活口,后患无穷。”

李山河默默接过枪,看着老爹那沾着血点和脑浆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骨子里的那股子山野狠戾。

两枪胸口一枪头,神仙见了也摇头,不愧是被称作穿山豹的男人,这股狠劲,就够李山河学的了。

彪子看着满地狼藉,朝着李卫东甩了个崇拜的眼神,很有眼力见地的递过去了一支烟。

而大老邢,这位纵横长白山几十年的老把头,此刻却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佝偻着背,呆呆地看着那片被鲜血和硝烟玷污的雪地,还有那几具渐渐冰冷的尸体。

他那张红彤彤的老脸变得惨白,酒糟鼻子也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最终,“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雪地里,双手深深插进冰冷的雪中,发出野兽般压抑、痛苦的呜咽:

“我…我邢德彪…瞎了眼!聋了耳朵!几十年山神爷赏饭吃的老狗…竟…竟让人摸到了眼皮子底下!还差点害了大宝子…害了你们…我…我愧对山神爷!愧对老把头传下的规矩啊!”

滚烫的泪水混着鼻涕,滴落在染血的雪地上。

抬棒槌时全神贯注的几个小时,竟然成了索命的破绽!

这份疏忽带来的耻辱和恐惧,比枪子儿更让他痛彻心扉。

邢老头儿眼泪刚在褶子脸上冻成冰溜子,“呜嗷——!!!”

炸雷似的虎啸撞得松针扑簌簌往下砸!

彪子手一抖,烟头燎了手指头都忘了甩,眼瞅着三十步外雪窝子里“噌”地竖起两盏渗人的黄灯笼!

“操!带崽儿的母大虫!”李山河后槽牙咬得咯嘣响,水连珠枪托死死抵进肩窝,枪口纹丝不动地锁住那斑斓巨影。

腥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脸上,刀割似的。

那母虎肩胛骨耸得比磨盘还高,碗口大的爪子刨得冻土飞溅,尾巴梢儿烦躁地抽打空气,啪啪作响,像条要人命的钢鞭子!

沉甸甸的肚子坠着,奶包鼓胀——这畜生护崽子的凶性,比饿虎还烈三分!

李卫东眼皮都没眨,老狐狸的脑子转得比枪栓还快!“都加点小心!”

吼声未落,他手已闪电般插进怀里油渍麻花的褡裢,再掏出来时,赫然是一大坨冻得硬邦邦、油纸包着的卤猪头肉!

前几天在长春站台买的,本想当压箱底的干粮。“山神爷开饭喽——!”

他胳膊抡圆了,用尽全身力气,把那油纸包朝着侧后方的乱石沟狠狠甩去!

油纸包在空中打着旋儿,浓郁的肉香味儿瞬间在寒风里弥散开。

母虎金瞳猛地一缩!

那晃动的油纸包和喷香的肉味,对饥肠辘辘的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庞大的头颅下意识地跟着那抛物线一偏!

“邢爷!压住它腰眼子!” 李山河等的就是这电光火石的空档!

他低吼如同炸雷,水连珠的准星早已死死咬住母虎粗壮的脖颈!

食指沉稳地向后扣动扳机!

“瞧好吧!” 大老邢眼珠子瞪得溜圆,憋着一股狠劲儿,那杆老掉牙的撅把子喷子猛地端平,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母虎相对柔软的侧腹!

他腮帮子绷得像石头,枯树皮似的手指狠狠一搂——咔嚓!

竟是那要命的、清脆的哑火声!像根冰锥子扎进众人心窝!

大老邢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精光,眼里的狠劲儿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茫然取代,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晃了一下,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祖宗…这节骨眼…掉链子…”

李山河脸色一变,他妈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人倒霉起来,他妈的喝凉水都塞牙!

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