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也该另做打算了

马车隔开人群,同样隔开了裴昭和来找人的宝雀。

眼看宝雀往远处跑去,宋云棠点点头,又看了眼裴昭身后停着的马车,低声和秋棋吩咐了两句。

不一会儿,秋棋就悄悄地溜了回来,将手里撬棍放回车里。

“小姐放心,奴婢保证世子的马车出不了这条街!”

宋云棠转头看向另一侧,裴昭依然站在原地,耐心等候着。

炒栗子的妇人将一袋栗子递过去,笑着调侃。

“公子是特地来给娘子买栗子的吧?”

裴昭没有回应,只是一张俊脸微红,将栗子小心翼翼地裹进怀里捂着。

妇人笑得更大声了。

“公子一看就是疼娘子的人!如今可找不到像公子这样贴心的好夫君了!”

马车旁,宋云棠的视线落在裴昭微红的耳朵上,唇角勾起讽意。

为心上人挨了家法,推了婚期,还带伤来做下人跑腿的事,真真算得上极尽宠爱了。

看明夏忍不住要冲过去,宋云棠拉住明夏。

“说好今晚是来庆祝的,别为了不值得的小事坏了兴致。”

说完,宋云棠头也没回,带人进了裕香楼。

而摊位前,裴昭刚转身要走,犹豫了片刻又回过头,和妇人开口道:

“再装一份栗子。”

今晚答应一起用饭又失约了,小丫头受了委屈,总要哄一哄的……

这时候,宋云棠已经带着一行人上了二楼。

刚进包间坐下,明夏一眼看到外头栏杆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姐,外面那是昨晚的大夫!”

宋云棠顺着明夏的手指望去,怔了一瞬,不敢置信地说道:

“昨晚来的是祁师叔?”

明夏愣了一瞬,随即吓得站起身。

“什么?医仙谷那位祁长老?”

宋云棠点头。

医仙谷最德高望重的两位长老,一位是她师父华青衫,另一位就是祁师叔,人称祁老。

祁师叔脾气古怪,行踪神秘,很少回医仙谷。

但他自创的鬼医十三针可与阎罗抢人,天下无人不知。

宋云棠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次寒毒发得厉害,却平息得这么快。

原来竟是祁师叔出手。

只是奇怪。

皇室都请不动的人,侯府又怎能请得动?

思索片刻,宋云棠起身独自走到祁老身后,恭敬行了一礼。

“多谢祁师叔昨晚出手相救。”

祁老懒洋洋斜靠着栏杆,醉眼朦胧地回头,笑眯眯地说道:

“原来是宋家丫头啊。”

宋云棠诧异抬眸。

“祁师叔认得我?”

她在医仙谷学医时,向来是师父单独授课,很少在其他门人面前露面,更何况祁师叔也很少在谷内。

祁老眯着眸子,手里的酒瓶子碰了碰栏杆。

“他华青衫收了几十年徒,就收到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一见面就嘚瑟,老夫能不知道?”

说着,祁老灌了口酒,啧啧说道:

“况且,有天赋还有胆子瞒着你师父练鬼医针法的,也就你这丫头一个!”

宋云棠睁大了眼睛。

“祁师叔……原来你、你都知道!”

祁老撇撇嘴,摸了摸胡子,满脸得意。

“你以为你在藏书阁捡到的针法图是哪儿来的?是老夫算好时辰丢那儿给你捡的。”

“不过,还真没想到,你这丫头光看图能练到第三针。”

数十年来,偷练鬼医十三针的名医多了去了,可练出第一针的都寥寥无几。

宋云棠错愕地看着祁老。

“祁师叔,你怎么知道我练到了第三针?”

她平时跟在太医身边,借太医做挡箭牌,行事处处小心,就是怕泄露医仙谷医师的身份,给裴家惹来麻烦。

除了孟姨外,无人知道她真正的医术。

这几年来,就连每日与她接触的裴昭都从未察觉过,祁老又怎会知道她练到了第三针?

祁老抿了口酒,微微眯起的眸子透着欣赏。

“定西侯夫人的病能好转,必然用了这三针,老夫一看便知是你这丫头的手艺。”

宋云棠坦然认错。

“是我救人心切,未经祁师叔同意就用了针法,还请祁师叔降罪。”

祁师叔一生从未收徒,也从未传过任何人针法,她这样确实不妥。

不等祁老开口,药童快步走来。

“先生,贵客到了。”

祁老伸了个懒腰,对宋云棠摆摆手。

“针法既给了你,怎么用老夫可不管。”

转身要走,祁老又回头看了眼宋云棠,饶有兴味地说道:

“小丫头,你体内的寒毒……时间可不多了。”

酒楼熙熙攘攘的吵杂声中,祁老晃晃悠悠的背影朝二楼尽头走去。

宋云棠缓缓垂下眼眸。

她知道的,时间是不多了。

原本今晚新婚夜是解寒毒的最佳时机。

为了这个时机,裴昭一次次推延婚期她都等了。

可如今,知道了裴昭深藏于心的秘密,他不可能为她解毒的。

自然也该另做打算了。

转身进包间,宋云棠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

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盯着她。

可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看到。

“小姐!这八宝鸭也太香了!快来啊!不来都要没了!”

宋云棠听到明夏的喊声,收回目光进了包间。

然而,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包间。

祁老酒瓶往门口的方向一丢。

“臭小子,你这次回京都,事也办得差不多了吧,还不回青州去?”

“我的事,用不着旁人管。”

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慵懒地斜倚着门,大掌一抬接住酒瓶,再一翻已将酒瓶稳稳落在桌上。

他墨发以玉冠半束,夜风下银色发带拂过小麦肤色。

剑眉星目。

只露一个侧脸便已俊美无俦。

虽衣着与都城贵族公子哥无二,可周身却涌动着肃杀寒意。

偏偏目光懒散,带着不羁。

祁老斜躺在椅子上,打了个酒嗝,气冲冲地指着他。

“你!你当老夫愿意管?和你老子一个臭脾气,脸比锅黑,说话噎死个人……”

砰的一声。

一坛酒落在桌上。

祁老眼睛一亮,咳了一声,立马伸手抱住眼前这坛酒。

“算你小子还有点孝心。”

说着,祁老扫他一眼。

“回家看过了?”

气压低了一瞬。

“那处宅子与我无关。”

清冽的嗓音在秋夜如幽暗深潭。

祁老倒了杯酒,眯着眸子喝了口。

“到底哪天走……”

哗啦一声,酒坛被抽走。

祁老连忙抱住酒坛。

“行行行!老夫不问了还不行嘛!”

抢回酒坛,祁老撇了撇嘴。

“和你老子一样,犟种……”

宋云棠带着丫鬟离开裕香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除了宋云棠,几个丫鬟都喝多了,各个喊着闹着。

尤其是明夏,被塞进马车的时候还喊着要拆侯府给小姐出气。

宋云棠忍俊不禁,她身边这几个丫鬟各个都护她护得紧。

一人喂了一颗解酒药,宋云棠这才吩咐车夫往回。

快到侯府门口时,宋云棠听到仓促的脚步。

裴昭嗓音带着急切,不解地问道:

“东苑一向锁着,侯府的人也不敢硬闯,又怎能把人带走?”

宝雀哭着回道:

“回世子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东苑的门往常都锁着,偏偏今天开着!”

裴昭一边往府里赶,一边皱眉问道:

“云棠呢?她也没能护住少夫人?”

宝雀一窒,她都说这么明白了,这位爷怎么还不明白?

要不是宋云棠那贱人使坏,侯爷的人怎么进得去东苑?

想到主子的吩咐,宝雀继续哭道:

“世子爷,少夫人说念念小姐弄坏了宋小姐的药,宋小姐无论怎么样出气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