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瞌睡送枕头

司马最后一个走,他把行李箱暂寄在辅仁招待所,空着两只手到北直外国语大学报到,轻车熟路,很快办好了入学手续。他没有去宿舍,而是直接找到辅导员张成蹊,寒暄几句后道明来意,申请走读,在校外租房自己住。张成蹊看过新生档案,对司马印象深刻,一来他的名字很特别,戛然而止,还以为漏打了名字,二来他是长洲人,高考成绩特别好,完全够得上北直大学,不知为什么来北直外国语大学。住宿转走读也不是没有,一般要到大三大四,谈恋爱或者找工作,新生刚进校就住出去,脱离管理,有点不大妥当。他正打算劝司马几句,却听对方说宿舍那边已经交了钱,床位空着也是空着,张老师可以机动安排。张成蹊犹豫片刻答应下来,让他抓紧写个申请交上来。

司马谢过辅导员,跟他加了联系方式,告辞而去。

北直外国语大学女多男少,男生宿舍的床位特别紧张,张成蹊之所以答应司马,另有愿意。他有个不出五服的亲戚,大二因病休学一年,回来发现床位被人占了,没地方住,请他帮忙解决。张成蹊侧面打听了一下,占他床位的是英语系某教授的侄子,土生土长的北直人,家就在学校附近,原本是走读的,听说年轻人火气大,跟家里吵翻了,一气之下住进了宿舍,要跟父母断绝往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瞧这都是些什么事!张成蹊今年刚毕业留校,嫩得很,宿舍那边说不上话,正为亲戚的事犯愁,司马主动让出床位,瞌睡送枕头,解决了一个难题。

司马走出办公楼,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找到树荫下社团纳新的摊位,学长学姐发放材料招揽新生,热情洋溢,满头大汗。那个年代大家都很淳朴,把社团当正儿八经的事业做,少有人混日子谋私利,让司马有些不习惯。

他一路走一路看,来到校田径队的摊位前,咨询过学长,要了张申请表填写个人信息,在项目一栏填上100米、200米和400米,宿舍一栏空着没填。学长扫了一眼表格,100米和跳远兼项较常见,100米和200米、200米和400米兼项马马虎虎也可以,兼三项就有点离谱了,看来对方没接受过专门的体育训练,只是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好,瞎报一气。他打量了司马一眼,觉得他体型偏瘦,腿长躯短,看上去很结实,像块干田径的料,于是拍拍对方的肩勉励了几句,问起为什么没填宿舍号,司马说他走读,有事电话联系。

学长在他的联系电话上打了个圈,关照他回去准备一下,保存体力,过几天有个测试,通过了才能加入校田径队。

不同于其他社团,校田径队正式队员有实打实的补贴和奖励,力度很大,吸引了不少新生前来咨询,司马见学长很忙,打个招呼先走一步。学长幽幽望了他一眼,觉得学弟没什么眼色,这时候难道不应当留下来帮忙才对?不过他记住了司马这个名字。

晚上有英语系新生见面会,司马出了校园,到附近找家干净的店吃卤煮火烧,略微垫垫饥,赶着联系中介看房子。实地踏看了几处,最后相中一套“老破小”,离学校远了点,离菜场很近,厨卫家电齐全,出脚也便利,小区门口就是公交车站。司马跟中介公司签下合同,预付租金,去辅仁招待所拿行李箱,忙到天擦黑才告一段落,晚饭都顾不上吃,匆匆赶去学校开新生见面会。

辅导员张成蹊很负责,一个个点名,确认新生都到齐了,先自我介绍,接着任命班干部,布置开学典礼和军训,有板有眼,婆婆妈妈。完了留出时间,让班干部上台简单说两句,其余有自告奋勇的,也可借此机会露个脸,大家认识一下。司马不住宿,放眼望去都是陌生面孔,一个都不认识,他也没有“融入集体,打成一片”的打算,继续当他的“小透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小圈子是他们的舒适区,旧雨新知说说笑笑,旁若无人,谁都没留意他。

闹腾了一阵,张成蹊宣布散会,大伙儿三五成群回宿舍,只有司马独自朝校外走去。夜幕下的北直城灯火通明,街上车水马龙,烟火气十足,司马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到出租房,稍加收拾安顿下来。他对生活的要求不高,“老破小”就很好,不过是个吃饭睡觉的地儿,因陋就简,暂时没必要太讲究。

临睡前司马仔细规划了未来,既然限于技术条件,“大胃王”的人设立不起来,进校田径队就成为最佳选择。根据《北直外国语大学高水平运动员管理条例》,运动员请假比较自由,训练比赛有津贴,还可以抵充或折算学分,最关键的是学校有个小食堂,给运动员补充营养,吃饭不用花钱。司马倒不贪这点小便宜,主要是大一的公共课多,炒冷饭没什么意思,与其浪费时间,不如锻炼下身体,顺便给“通灵蛊”开点小灶。

当然,这一切打算的前提条件是,他能够顺利通过田径队的测试,成为正式队员。

第二天上午是开学典礼,全校所有大一新生集中在大礼堂,共有四项议程,校长致辞,副校长兼学工处处长发言,武装部部长布置军训事宜,部队领导讲话。开了2个小时的会,大伙儿脑袋嗡嗡的,中午在食堂吃饭,略事休息后,下午就开始军训。

下午军训的内容是整理内务,把被子叠成豆腐干,队列训练,立正稍息齐步走。太阳很毒辣,晒得人满脸油,娇滴滴的小姑娘顶不住,没多会就晕倒好几个,抬到树荫下喝水降温,校医紧急出动,确认中暑就中断军训,扶到医务室去休息。站在司马身边的男生是个大胖子,小声嘀咕说:“假装晕倒能不能蒙混过关?”另一人讽刺说:“人家是林妹妹,你是薛大傻,真当校医是吃干饭的!”

语气很轻浮,话说得很刻薄,司马扭头看了一眼,是体育委员左麟,昨天晚上班干部自我介绍时,他强调自己的名字是麒麟的“麟”,不是鱼鳞的“鳞”,也不是红磷白磷的“磷”。胖子脾气很好,嘿嘿一笑,只当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