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挑个礼物

这句意料之外的软话让岑姝怔了怔。

半晌,她对最后一句话表示认同,嘟囔了一句:“我知啦,我也没有这个意思好不好?”

莱汀作为亚洲顶级酒店品牌,代言人的甄选不是草率的事,自然需要综合考量商业价值与品牌调性。

谁拿到这个title,必然是因为具备与之匹配的市场影响力与公众形象。

岑姝之前只是生气她对此完全不知情,并且孟若漪和梁怀暄的绯闻甚嚣尘上,他还毫无动作。

她思绪微转,忽然想到闺蜜令窈。

以令窈目前的成绩,确实难以胜任莱汀的全球代言,但若是天越旗下定位更年轻的酒店子品牌呢?

所以,岑姝顺势就这么问了。

“我不是让你直接内定令窈,我只是想让她也获得一个考量的机会。”

梁怀暄也不诧异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岑姝其实对身边的人都很护短,听说也帮过那个女明星不少。只是在他的印象里,那位令小姐似乎路人缘不是很好。

岑姝像是知道他的顾虑,很认真地说了句:“你相信我,令窈总有一天会大爆的。她去算过命,算命先生说她命中有贵人相助,就是前期坎坷了一些。”

梁怀暄对这些玄学之说毫不相信,但没多说,淡笑一声:“嗯,我会考虑。”

餐厅的钢琴声仍在继续,是一首《La Vie en Rose》。

早餐在微妙的氛围中接近尾声。

岑姝刚想说要走,又听到梁怀暄像是随口问了句:“听讲你买咗礼物俾卓霖?”

岑姝一愣,点头:“对啊。”

其实她给卓霖买礼物的原因也很简单。

上次梁怀暄恰好去内地出差赶不回来。

岑姝一个人在卧室里敷面膜看恐怖片,楼下突然传来异响,她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电话就把卓特助从被窝里薅了过来。

最后,这位年薪百万的特助大半夜跑来给她当保安不说,还被使唤着开车去买了叉烧肠粉、咖喱鱼蛋还有一份脆皮炸鸡当宵夜。

后来岑姝才知道那天卓霖正在休假。

这要是不送点谢礼,她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但梁怀暄突然提这个干嘛?

岑姝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梁怀暄神色淡淡,喝了口咖啡:“没什么。”

岑姝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灵,故意道:“哦,看在你昨晚帮我的份上,我都买一份俾你啦?你想要咩呀。”

梁怀暄语气依旧平静:“不用勉强,其实…”

“好吧,你不要就算咯。”她立刻接话,站起身来,“反正你也什么都不缺,对吧?”

说完,岑姝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潇洒得毫不留恋。

梁怀暄:“……”

梁氏太子爷自然什么都不缺。

送腕表?他收藏柜里随便最便宜的一块都能顶别人一套房。送袖扣?他也已经有了很多独一无二的定制款。

更别说日常佩戴的领带了,岑姝就没见过比他领带还多的男人。光是那些限量款就能挂满一整面墙。

所以,她送什么都是多余。

小宜也吃完了等在餐厅门口,看她走过来时唇角还翘着,忍不住好奇:“Stella,怎么突然这么开心呀?”

“有吗?”岑姝摸了摸上扬的嘴角,突然拿出手机,“对了,今天工作结束后陪我去逛街买个东西。”

“好啊,要买什么?”

“给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挑个礼物。”

.

在酒店和梁怀暄吃过早餐之后,岑姝就联系了司机,又让小宜去取了之前订的一批文具和蛋糕,一起前往明德儿童福利院。

普尔曼汇入车流,在等交通信号灯。

明德儿童福利院隶属于圣济慈善协会旗下,而她的爷爷闻肃,正是创办人之一。

圣济也是港岛最具历史的非牟利慈善机构之一。后来,圣济的业务扩展成营办全港多间儿童服务的慈善机构,在沙田设立了婴儿部并在港九新界各区成立了27个儿童之家。

每间家舍服务8名儿童,专为孤儿、弃婴及有家庭问题的儿童至青少年,提供近似家庭模式的24小时住宿照顾服务。*

慈善起初只是闻肃的副业,后来闻肃索性将集团交给长子闻暨打理,自己全身心投入慈善事业,后又陆续为明德的孩子们增设医疗、康复和特殊教育服务。

闻肃是港岛出了名的大善人,外界对他们闻家的评价却褒贬不一。如今要把圣济交到她手上,自然又引来无数的质疑声。

小宜是在车上才知道昨晚宴会后发生的那场突发事件的。听到岑姝说有记者说她校园霸凌,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什么?”小宜愤慨,“这些记者怎么敢这样无凭无据地污蔑人?”

小宜心里有些自责,只是昨晚她还带着Clara,否则作为随行生活助理,她应该陪在岑姝身边的。

在听到岑姝说梁怀暄出面解围后。

小宜才略微放松一些,又嘀咕道:“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源头是谁?”

岑姝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回想了一圈,她读中学的时候独来独往,除了上课几乎不和其他同学打交道,更别提什么校园霸凌了。

唯独说得上几句话的就是司念卿,两个人偶尔斗嘴吵吵架,但也无伤大雅,她知道司念卿还不是这种在背后戳刀子的人。

这个匿名爆料者突然跳出来,究竟图什么?

岑姝隐隐有一种预感——

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这个人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到了。”

岑姝下车的时候,陈院长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一会儿。

“陈院长。”

“岑小姐,好久不见。”

岑姝和小宜先后下了车,陈院长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躲在院长身后悄悄探出头,想看又不敢看岑姝。

出门前岑姝换了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胸口处印着圣济的徽章,是伸出掌心托举着孩童的图样。

“薇薇?”

岑姝记得这个小女孩,薇薇患有自闭症,但在绘画上展示了极高的天赋,岑姝上次来明德的时候给她买了一整套画具。

薇薇很高兴。

岑姝走过去伸出手,薇薇看了看陈院长,在院长慈爱的眼神下,才伸手牵住岑姝。

陈院长带着岑姝简单巡视了一圈福利院内。

福利院平日里的一些日常事务都有院长来打理,岑姝需要做的事就是定期来检查。

现在是午休过后,许多孩子都在开阔的露天游乐园内玩闹,唯独薇薇显得不能融入进去。

岑姝看了一眼薇薇,问起:“对了,陈院长,画室重装得怎么样了?”

“现在还差最后一批画架没有到了,我们去看看画室吧?”陈院长边走边笑着说,“有个好消息,几天后还有一位新的美术老师要入职。”

小宜好奇地问了句:“新老师?”

“对,是个难得的优秀人才。”

画室是重新装修过,墙面和布置都变成了粉蓝的温馨色调。

一推开门,岑姝的目光就落在墙面上的几幅画上,脚步顿住。

一幅被精心装裱的油画悬挂在墙面上。

画面里正是福利院的那片露天游乐园,一棵栾树下,女孩抱着玩具熊垂头坐着。

小宜一眼就看出画中女孩是谁。

小女孩有着一头蓬松的头发,穿着娃娃领的连衣裙,显然和福利院里那些孩子格格不入。

她心里诧异,脱口而出:“Stella,这不是……”

但话才刚说出口,却又戛然而止。

小宜悄悄看向岑姝,发现她只是看着这幅画,神情很平静。

“这是前不久小温寄过来的画。”院长也看向那幅画,颇有些感慨地说,“他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是自从他去悉尼后,和我们的联系也少了一些。”

院长看岑姝没说话,又问她:“岑小姐,你们以前关系不错,你们应该还有联系吧?”

岑姝收回视线,笑笑:“不怎么联系了。”

他们没在画室待多久就下楼,司机也来帮忙和几位老师一起把文具发放下去。

还有今天岑姝刚订的蛋糕。

岑姝和小宜就坐在那棵槐树下,薇薇捧着蛋糕朝岑姝走过来,小小声地对她说:“姐姐、姐、吃。”

岑姝看着薇薇看向她的澄澈眼神,心里忽然软成一片。

比起商界的那些尔虞我诈,和小朋友相处当然轻松愉悦不知道多少倍。

岑姝先和薇薇道谢才接过蛋糕盘子,薇薇看她不吃,又叉了一小块蛋糕递到她嘴边。

结果没挖到蛋糕,倒是挖了一小坨奶油。

岑姝喂薇薇吃完蛋糕,又和小宜陪其他小朋友玩了一会儿游戏。

离开前,小宜忍不住低声问起那个人:“他当时不是拿了老先生一笔钱走了,怎么又把画寄回来了,什么意思?”

岑姝脸上的笑意很淡,“谁知道呢。”

“对了,Stella,你今晚还住莱汀吗?”

“不住了,我要回半山。”岑姝又想起一件事,“差点忘了,今天下班要陪我去挑礼物。”

.

夜幕降临,屹立在太平山顶的梁家宅内。

梁家主厅的空间极为开阔,宽阔的全景落地窗轻松俯瞰维港景色。客厅中央区域摆放着几组L型的黑色皮质沙发,黑色奢石茶几上摆放着精致摆件。

梁晋鹏抿了口茶,看向不远处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杂志的儿子,佯装不经意地问起:“最近和小姝相处得如何?”

梁晋鹏和黎清姿刚结束在非洲坦桑尼亚的旅行,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就把人叫了回来。

但没想到回来的却只有一个人。

梁怀暄坐在沙发上,如白玉般的手翻动着财经杂志。听到这,薄薄镜片后的眼抬都未抬一下,淡淡出声:“挺好的。”

黎清姿从楼上走下来,听到他轻描淡写的回答,语气略带些不满,“什么挺好的,挺好就你一个人回家?也不带诺宝。”

梁怀暄翻杂志的手一顿,淡声说:“她有自己的事在忙。”

来之前,他问过她今天的行程。

黎清姿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身材高挑匀称,保养极佳,完全看不出她的年纪。她和丈夫对视了一眼,眼底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无奈。

在两家决定撮合两个人之前,黎清姿觉得梁怀暄一定没那么容易答应下来,于是也是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

可没想到,向来深思熟虑的梁怀暄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应下了。

黎清姿和岑心慈的关系要好,自然也把岑姝当亲女儿看待。

她当时想,毕竟岑姝长得漂亮,又那么讨人喜欢,说不定她这个儿子就是假正经,实际心里喜欢的不行呢?

但已经过了这么久,两人的感情还是毫无进展。黎清姿之前问过卓霖,每次得到的回答无非是这几种——

“夫人,少董在开跨国会议。”

“少董这周在纽约。”

“少董今晚要见证监会的人。”

黎清姿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高学历高智商,身高长相皆是人中翘楚,各方面条件都无可挑剔。

怎么就是在情感方面像是一块木头呢?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难道是因为他性格内敛?还是太骄傲不懂得放低姿态?

黎女士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难不成,是遗传了他爸爸?!

黎清姿脑海中又想起刚和丈夫恋爱时的场景,丈夫也是表面上那种淡定从容的样子,常常能把她气个半死。

“阿暄啊。”黎清姿斟酌着开口,“你知道现在的女仔都是要哄的吧?特别是诺宝这样的。”

梁怀暄又面不改色地翻过一页,“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黎清姿有些不满,“诺宝小了你八岁!你三十岁了!不偷着乐就算了,还好意思整天冷着张脸?”

梁怀暄翻页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女孩子就是要富养,老婆更是!”黎清姿越说越起劲,“你爸爸当初追我就是……”

“妈。”话没说完,梁怀暄突然合上杂志,起身就往外走,“突然想起来还有个线上会议。”

“……?”黎清姿皱眉,“很急吗?我今天还煲汤了。”

今天以为岑姝会来,黎清姿还特意去市场亲自挑选了煲汤的食材。

黎清姿和寻常的港岛富太太一样,平日里很注重保养,对汤汤水水也颇有研究,今天的食材买的海底椰、无花果,沙参玉竹,都是一些清甜不腻的材料。

岑姝之前来家里都说她煲的汤好喝,她突然就有了下厨的动力,心想果然有个女儿的体验还是不一样的。

“汤呢?你汤也不喝了?”

“下次。”

黎清姿知道留不住,只好打包了一份汤放进保温壶,又亲自送他到门口,又借着月色拉住准备离开的儿子。

“梁怀暄。”黎清姿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惊人,“你跟妈说实话,你和诺宝现在……”手指比了个亲嘴的姿势,“到什么程度了?”

梁怀暄镜片后的眼皮跳了跳,“……妈。”

“唔好敷衍我!”黎清姿不依不饶,“呢个有咩唔好意思吖?”(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梁怀暄沉默片刻,看了一眼黎清姿的披肩,突然反问:“新买的?”

“对啊,好看吗?上次诺宝给我买的。”黎清姿下意识回答,随即反应过来,“你咪转移话题吖!你到底中唔中意人哋?”(你别转移话题,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梁怀暄抬手替黎清姿拢了拢披肩:“很晚了,您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