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升官发财

书房内,昏黄的台灯光晕在檀木桌面上晕染开来。陈程伏案批阅文件的身影被拉得修长,钢笔尖在宣纸上划出细密的沙沙声,墨迹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听见门口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笔尖却微微一顿:

"振国来了。"

随即抬起眼帘,眼角挤出几道刀刻般的细纹,脸上的笑容却亲切得像是与自家子侄闲话家常。

"罗店一战,打的不错。"

顾家生保持着标准的立正姿势站在办公桌前两米处,黄呢军装的每一道褶皱都像是用熨斗精心烫过,连影子投在柚木地板上都如同刀裁般笔直。

他身形纹丝不动,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未曾颤动:

"报告钧座,卑职愧对袍泽。"

窗外忽有汽车驶过,雪亮的光柱透过百叶窗在书房墙上划过,将满墙的作战地图与合影照片照得忽明忽暗。

陈程摆了摆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像在叩击一具无形的战鼓:

"暂72师已经撤销编制了。"

他忽然倾身向前,将一纸墨迹未干的委任状推到桌沿。灯光照亮了他眼中鹰隼般的锐利,也照见了文书上鲜红的关防大印:

"但你的独立营打出了威风,也打出了我土木系的风骨。"

(顾团座心头一阵翻江倒海。不过是挂靠了一下11师,怎么转眼就成了土木系的门生?罗店血战里倒下的弟兄们尸骨未寒,番号倒先成了政治棋盘上的筹码。好么,横竖都是卖命,如今倒卖进嫡系的队伍里了...倒也不错)

顾家生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明天上午九点,总裁要见你。"

陈程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

"下午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授勋。"

他缓步走到顾家生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连升两级,上校团长。"

"啪"的一声,顾家生的军靴后跟猛然并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但声音依然克制:

"谢钧座栽培!"

陈程嘴角微微上扬,略微点了点头,随手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

“11师32旅缺个团长。"

他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点了点,

"都是自己人。这是调令,明天授勋后,直接去孝陵卫报到。"

顾家生接过调令时,闻到了文件上新鲜的油墨味,混合着陈诚袖口散发的古龙水香气。这种味道让他想起罗店战场上,鲜血与硝烟交织的气息。

再抬头时陈程已经回到座位上:

"去吧,好好准备。"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

"总裁喜欢精神的小伙子。"

书房角落的座钟发出沉闷的报时声。

顾家生再次立正敬礼,动作标准得像是中央军校的示范教材。

"振国明白钧座之苦心。"

灯光下,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

侍从官适时地推开门。顾家生转身时,余光瞥见陈诚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份标着"绝密"的卷宗,边角处隐约露出"淞沪"两个红字。

走廊的灯光比来时更加昏暗。顾家生的军靴踏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转过拐角时,他听见书房里传来电话铃声,接着是陈程陡然提高的嗓音:

"什么?吴淞口又丢了?"

顾家生没有停留。他大步走向官邸大门,军装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门口的卫兵向他敬礼,钢盔下的眼睛依然空洞。

夜色中,一辆军用吉普正等着他。司机是个满脸稚气的小兵,见到顾家生立即跳下车:

"长官!”

顾家生望向远处的天空。金陵城的霓虹将夜空染成暗红色,像极了燃烧的战场。

晨雾如纱,笼罩着国府路的法国梧桐。露珠在叶片上颤动,仿佛随时会坠落。顾家生站在官邸前庭的汉白玉喷泉旁,晨露浸湿了他的军靴。

"顾团长?"

穿藏蓝中山装的侍从官踏着落叶快步而来,他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压低声音道:

"总裁听说您是同乡,特意嘱咐厨房准备了绍兴糟鸡。"

会客厅的柚木大门无声滑开。阳光透过蕾丝窗纱,在波斯地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总裁背对着门,正凝视墙上那幅《淞沪战局图》,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

"振国啊。"

这声带着奉化腔的官话尾音的呼唤,让顾家生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脚跟并拢,军靴在大理石地面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报告校长!学生顾振国奉命晋见!"

他的军礼标准得如同黄埔教材上的示范图,连指尖绷紧的角度都分毫不差。阳光穿过落地窗,在他崭新的上校领章上跳跃。

"勿要拘礼。"

总裁摆摆手,忽然蹙起眉头,目光落在顾家生右腿,

"腿上的伤好了吗?"

没等回答,已转向侍从:

"把英国领事送的那个药膏拿来。"

转头又叹道:"你们这些孩子,个个都是娘生父母养的......"

檀木茶几上多了个鎏金匣子。总裁掀开匣盖时,红丝绒衬里上的短剑折射出冷冽的光。"成功成仁"四个阴刻字在剑鞘上清晰可见,像是四道新鲜的刀伤。

"下午授勋时再给你。"

他的手指抚过剑鞘上的青天白日徽。

"这跟你们毕业时的那一把不一样,是中正剑第一批,跟蒋顶纹、湖棕楠他们的一样。"

声音突然压低:"剑柄里藏着张总理遗嘱的微缩胶卷。"

顾家生面色微动,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些。他盯着那柄短剑,声音低沉而坚定:

"校长厚赐,学生定当剑锋所指,誓死效命。"

他闻到了剑鞘上的桐油味,混着老人身上特有的檀香与药膏气息。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还有这个。"

一纸手令被推到面前。顾家生看见"优先补充德械装备"几个字格外醒目,最下方的朱砂印泥红得刺眼。他双手接过:"多谢校长栽培。"

"455团按甲种团编制,50万特别经费今天就会拨到军需署。"

总裁突然拍了拍他肩膀,乡音更浓:"浙江伢子要争气啊。"

顾家生挺直腰背,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校长放心,学生必不负所托。"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窗外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侍从官匆匆进来耳语几句,总裁摆摆手:

"告诉辞修,吴淞口的事一会再说。"

转而对顾家生露出个疲惫的笑:

"等你再打了胜仗,我请你吃醉蟹。"

顾家生露出一丝少年气:

"那学生可要记下了。"

说罢立即正色,又恢复了军人姿态。敬礼退下时,他瞥见茶几下层露出半张《中央日报》。头条照片里,南京市民正给前方将士缝制棉背心,每个人的笑脸都那么明亮。顾家生脚步微顿,轻声道:

"后方百姓如此支持,我们军人更没有理由不拼死作战。"

走廊的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的新领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喷泉的水声隐约传来,那些沉在池底的硬币,此刻正随着水波轻轻摇晃,新领章的分量似乎更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