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战后安置
陆沉渊从半人半鬼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后,双目一闭,身子便向后软倒,已是人事不知。
上官楚辞亦是强弩之末,方才一场血战,早已耗尽了她真元,此刻心神一松,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身子亦是摇摇欲坠。
韩凛与沈归舟二人眼明手快,早已抢上一步,分左右将二人扶住。
沈归舟见郡主脸色煞白,气息微弱,肩上创口兀自渗着血,沉声说道:
“郡主金枝玉叶,岂可受此重创?老奴斗胆,先为郡主调息疗伤。”
上官楚辞闻言,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却强自站稳了,缓缓摇了摇头。
她一双明眸瞧着那昏死过去的少年,说道:
“沈叔,烦请先将陆兄送回柴房救治。他伤势之重,远在我上,我……尚不打紧。”
沈归舟目光一扫,落在陆沉渊胸前那可怖的血洞之上,不由得心头一凛。
但见那少年虽已自异化中恢复,然则创口之内,仍有无数肉芽自行生衍,彼此交织,正以肉眼可见之速缓缓愈合。
此等景象,莫说生平未见,便是听也未曾听过。
他心下暗自称奇:“这少年郎的师父深不可测,他这徒儿更是邪门得紧。这般自愈之能,怕是比那传说中的灵丹妙药,还要神异三分。”
“无怪乎那钱大海会觊觎这少年,大概是见着他第一眼起,便发现了他的不凡。”
沈归舟心中虽是惊疑,却也知郡主所言非虚,陆沉渊这伤势确是凶险万分,当下点了点头,将上官楚辞交予韩凛扶着,自己则将陆沉淵一臂搭上肩头,便要将他带回后院。
方行数步,忽听“啪嗒”一声轻响,一物自少年怀中滑落,掉在青石板上。
一名护卫眼疾,抢着捡起呈上,道:“郡主,是那灾祭人偶。”
上官楚辞接过来定睛看时,只见那木偶娃娃脸上神情依旧天真烂漫。
她忽然目光一凝。
却见那如月牙般轻轻扬起的两侧嘴角,竟又裂开了两道微不可察的缝隙,愈发显得诡谲,瞧来令人心底发寒。
“这人偶一开始便是如此么?还是方才激斗所留下的损伤,抑或是我所不知道的其他原因所致?”
上官楚辞微眯起眸子。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陆沉渊在反杀吞噬那由魏拙道殒所成的画作怪物时,怀里忽然发出的邪异光芒。
莫不是这邪物在吸收了陆沉渊的精血后,又发生了难以预料的变化?
韩凛眉头紧锁,沉声道:“郡主,此物不祥,又是那邪教召唤堕神的要紧之物,依属下之见,不若寻个法子,将之除之而后快。”
上官楚辞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成。此物乃钱大海临终所托,陆兄尚未醒转,我等擅自处置,非是君子所为。”
“再者,方才若非此物相助,我与陆兄二人,怕是早已成了那画中亡魂,于情于理,皆有救命之恩,岂可这般草率待之?更何况……”
她顿了一顿,续道:“此等邪物,要销毁亦非易事,只怕还会另生枝节。”
言语之间,她只觉那人偶木雕的眼珠似是转了一转,正自对着她笑。
那笑容邪异,直教她觉得头皮发麻。
她不由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看过的一些恐怖电影,像是这般诡异的人偶娃娃,有的便是烧成灰烬,亦能在自行复原后“物归原主”,极为难缠。
尽管这种事情在那个世界显得荒诞无比,可放在这个癫狂的不正常世界,却似乎又合乎情理。
沈归舟亦是颔首道:“郡主所言极是,此物如何处置,还需从长计议。”
韩凛见沈归舟亦是这般说,便不再多言。
待沈归舟将陆沉淵送回柴房,问道:
“郡主,此间事了,陆公子又当如何安置?”
上官楚辞先命那仅存的三名护卫清理战场,将这后院血污洗刷干净。
目光一转,落在那株于一片残垣断壁中竟几近完好无损的老槐树上,眼中微光一闪,道:
“客栈之中人多眼杂,陆兄情状特异,若为镇魔司知晓,反多掣肘。况乎……他心头执念,皆在他那位师父身上。”
“虽说陆兄与他那师父来到镇海川亦不长久,可这后院的一草一木,到底还是融入了他们二人共同生活的点滴,于他而言,比起那华屋锦榻,这陋室柴房,或才是心安之所。”
韩凛闻言,心中暗赞:“郡主当真是心思缜密,便是身受重创,这份玲珑心窍也丝毫不减。”
当即抱拳道:“郡主说的是,属下遵命。”
上官楚辞又问:“依韩教头之见,镇魔司的人,可能擒住那李真人?”
韩凛摇头道:“那妖道神通诡异,便是沈大人出手,亦只能将其重创,要说擒拿,怕是难了。”
上官楚辞点了点头,对此似不意外,缓缓道:
“李真人此行,一为人偶,二为陆兄。如今两皆未得,我料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顿了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忧虑:“然则眼下我最担心的,却非此獠去而复返,而是这尊灾祭人偶本身。”
韩凛心头一凛,道:“郡主的意思是?”
上官楚辞凝视着手中那张天真而诡异的脸庞,喃喃道:
“倘若此物当真是为召唤堕神所用,那么,他们欲在何处行那召唤之法?需要进行怎样的仪式?如今又筹备到了何等地步?这一切,与这镇海川十年一度的望海潮,又有何干系?”
韩凛道:“郡主深谋远虑,属下拜服。然则邪教此番元气大伤,那李真人更是遭了重创,纵有天大的图谋,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上官楚辞轻叹一声,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是李真人这等存在?越是看似山穷水尽,便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魏拙只是那妖道的徒弟,便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麻烦,更何况是更为深不可测的李真人?
心下想着,她那张早已毫无血色的俏脸更白了几分,韩凛见状,忙道:
“郡主还请保重身子,不若先行回房调息。此间自有我等看守,待镇魔司折返,再与之分说不迟。”
上官楚辞却摇了摇头,目光穿过狼藉的庭院,望向那间柴房,轻声道:
“陆兄尚未脱险,我如何能心安?我须得亲眼瞧着他稳住伤势,方能定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