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魏拙

“执火境掌灯人!”

面对十面埋伏,领头的还是执火境的掌灯人,上官楚辞先是心头一震,可也迅速冷静下来。

她手中折扇“唰”地打开,逻辑之火在眼底悄然燃起。

在她的视野中,眼前的世界瞬间被解构。

那十数名黑衣邪修,大多数的气息虽然看似立心境邪修无异,却像是无根的浮萍,飘忽不定,带着墨汁的虚假质感,唯有四个人散发着浓郁的生命力。

上官楚辞见状,心里面稍微松了一口气,如若都是真人,他们今日恐怕十死无生,如今倒是还有一线生机。

她低声对陆沉渊低声道:

“陆兄小心!这些人里真中有假,一部分是这邪道的墨水所化,但也有四个是真的!”

魏拙听到这话,那张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讶异之色。

本以为自己这虚实相生的画道之术天衣无缝,足以让任何对手陷入真假难辨的泥潭,却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这俊秀公子哥儿看破了虚实。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上官楚辞,赞道:“好眼力。公子所执心火只怕不是凡品,难道是那最上品的灵火不成?”

上官楚辞却不想跟他废话,而是对陆沉渊道:

“陆兄,此战凶险,需你我全力配合方有一线生机,我来找出真人,你来找出他们的死穴!像刚才一样!”

“好!”陆沉渊沉声应道。

上官楚辞能分清真假,而自己那对浊流的奇异感知,则能看破对方功法的薄弱之处。

他们二人联手,正是这诡异画阵的克星!

怎知魏拙并不着急出手,而是客气道:

“小生此来,只为两件事。若二位愿意配合,可免去许多皮肉之苦,也省得小生再多费笔墨。”

他提了提手中的毛笔,微笑道:“毕竟,要将这后院的景致,连同二位的音容笑貌,都画进这卷《镇海夜宴图》里,也是件颇为耗神的事情。”

陆沉渊见对方不急,目光一闪道:“但说无妨。”

眼下这个情况,只要沈归舟他们能够支撑到镇魔司到来,拖得越久对他们来说便越是有利。

魏拙似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但依旧还是不紧不慢道:

“我此番奉了师命,一是取回那个人偶,二则是请你随我走一遭。那人偶乃大凶之物,二位携带在身,多有不利,不如让小生代为看管。”

陆沉渊问道:“原来那李真人是你的师尊?”

魏拙道:“正是。”

上官楚辞冷笑道:“谁不知道你们浊流邪教的行事作风,让陆兄随你们回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公子此言差矣。”

魏拙道:“你有所不知,你口中所说的陆兄,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道元之胚,是修炼我浊流功法的好胚子。”

“此番随我回去,不仅没有性命之虞,甚至还有机会成为我教圣子,岂不比在这镇海川,当个小小的客栈帮工庸庸碌碌一生强上许多。”

上官楚辞眉头一皱,正待说话,便见陆沉渊道:“道元之胚是什么?你又哪里得知我的身份?”

魏拙看着他道:“你若是想知道,便随我走一遭。届时,你想要知道什么,我保证全都如实告知。”

陆沉渊紧紧盯着他,知道对方不会再被他套话了。

上官楚辞说道:“陆兄,我看不必再与他废话了,先不说邪教圣子一事是否为真,单是那人偶,便决计不能交给他。”

魏拙忽然轻咳一声,身形更显单薄,牵起嘴角道:

“这位公子,你我本无冤仇,何必为了一个与你无关之人,在此枉送性命?你若退去,小生可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

陆沉渊闻言眉头一皱,立时听出对方离间之意。

未等他开口,上官楚辞已是莞尔一笑。

只见她摇着折扇,好整以暇地反问道:“阁下此言差矣。我与陆兄,怎么会是毫无关系呢?”

她用扇骨遥遥点了点魏拙,又指了指陆沉渊,慢条斯理地道:

“你看,你要杀他,我就要保他。这一来一回,不就有关系了么?这可是你亲手为我俩缔结的关系,我若不成全你,岂非显得不近人情?”

陆沉渊听得一怔,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

他如何听不出,上官楚辞这是在用她那套独特的“歪理”,将对方的离间之计轻描淡写地化解。

看似在讲道理,实则每一句都是在表明“我站他这边”的坚定立场。

在这等生死关头,她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倒还有闲情逸致与敌人斗嘴,倒是让他忍不住生出几分佩服。

魏拙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是没得谈了。”

话音方落,他只是将那支毛笔的笔锋,在左手的掌心,轻轻一划。

“一重门。”

刹那之间,一股邪异无比的气息席卷开来。

只见他身上那件灰黄色长衫,此刻竟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浸润,衣衫上的每一道褶皱,都化作了水墨画里深浅不一的墨痕,宛若一件诡异的纸衣。

紧接着,在那纸衣之下,发生了更加可怖的异变。

魏拙握持着毛笔的右半边身躯,竟开始与那纸衣缓缓融合。

血肉的质感彻底消失,一眼望去,如同因受潮后微微起皱的纸张。

一道道淡墨色的水渍斑纹,从衣衫的墨痕处渗透进来,在他纸一样的皮肤上缓缓晕开。

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支乌木毛笔的笔杆上,竟也开始渗出点点血珠。

血珠顺着笔杆流下,将那漆黑的笔杆浸染得斑驳陆离。

木质的外壳片片剥落,最终露出一截由森森白骨打磨而成、兀自散发着怨毒气息的人骨笔。

而他背后那面墙上的画卷,仿佛与他心血相连,画上那萧索的山石枯木,其轮廓的边缘,也开始溢出丝丝缕缕的血色。

后院一下子静得可怕。

随着魏拙轻轻提起那支人骨笔,便听见一阵仿若画笔在宣纸上游走的轻响。

那十数名原本静立不动的黑衣邪修,其身形竟在同一时刻,变得模糊而扭曲,宛如水墨画被水浸染开来。

他们的动作不再像是活人,而像是一具具被无形的手提着的傀儡,以一种诡异至极的姿态从四面八方向着二人合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