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凡尘劫 第三十九章 泥潭噬身
冰冷的剧痛!后心处传来一点尖锐的、仿佛被毒蜂蜇刺的刺痛,瞬间麻痹了周围一片皮肉!紧接着,一股阴寒死气如同跗骨之蛆,顺着脊椎疯狂向上蔓延!
劫书残片在秋长歌心口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尖锐嗡鸣!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因重伤和剧痛而濒临溃散的意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血泥巷的黑暗里,竟还藏着比朱砂手更阴毒的毒蛇!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维。在剧痛和阴寒死气爆发的刹那,秋长歌强行扭动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试图避开那射向朱砂手的第二根毒针可能带来的波及,更想看清那阴影中射出的致命偷袭者!
然而,重伤之躯,强行催谷后的反噬,加上这突如其来的毒针偷袭,早已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量。身体的动作完全跟不上意念,这一扭,非但没有避开危险,反而彻底失去了平衡!
脚下是湿滑腐朽的栈道边缘!
“呃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被强行咽回喉咙,秋长歌只觉得脚下一空,沉重的鬼头刀脱手坠落,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带着喷洒的血沫和无法抑制的脏腑剧痛,向着下方那翻滚沸腾、散发着浓烈腥甜浊气的暗红泥沼——那被称为“泥潭”的恐怖之物——直直坠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泥沼剧烈翻滚的“咕嘟”声和刺鼻的甜腥气。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如同深渊巨口,在下方张开。
“噗通!”
粘稠、冰冷、带着强大吸力的暗红泥浆瞬间将他吞没!
没有水花四溅,只有如同陷入沼泽般的沉闷声响。冰冷刺骨的泥浆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硫磺味,瞬间从口鼻、耳朵、甚至每一个毛孔疯狂涌入!那股阴寒的死气在泥浆中仿佛找到了温床,更加迅猛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窒息!剧痛!冰冷!污秽!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感淹没。劫书残片的嗡鸣被厚重的泥浆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唯有怀中紧攥的莲花令牌,莲心那道裂痕处,一点微弱却执着的冰蓝幽芒顽强地亮起,试图驱散那侵入骨髓的阴寒死气,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凉,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废物!”栈道边缘,朱砂手捂着被鬼头刀砸得剧痛、明显骨裂的左手手腕,脸色铁青地看着下方瞬间被泥沼吞噬的身影,眼中杀意未消,却带着一丝惊疑。方才那瞬间的共鸣悸动和迟滞,还有那令牌爆发的冰蓝幽芒,绝非错觉!
“大人!您的手!”一名劲装汉子急切道。
“死不了!”朱砂手声音沙哑冰冷,带着压抑的暴怒。他目光如电,猛地扫向侧后方那射出毒针的坍塌棚屋阴影,厉喝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阴影中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致命的毒针只是幻觉。
“哼!”朱砂手冷哼一声,眼中戾气更盛。他不再理会那坠入泥沼、绝无生还可能的目标,迅速环顾四周。最后一口黑纹藤箱歪倒在地,里面粘稠的深红液体泼洒出来大半,将黑色的岩石平台染得一片狼藉,散发出更加浓烈刺鼻的甜腥。
“东西都倒完了?”他看向那名富态管事,声音冰冷。
“倒…倒了大半…”管事看着泼洒的“血饲”,脸上肌肉抽搐,心疼不已,但面对朱砂手阴沉的脸色,不敢有丝毫抱怨,“只…只差一点…”
“一点也是浪费!”朱砂手语气森寒,“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清理痕迹,撤!”他瞥了一眼下方那依旧在剧烈翻滚、如同活物般吞噬着一切的暗红泥沼,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这“泥潭”…可不是什么善地。
几名劲装汉子立刻行动,迅速将泼洒的液体用特制的容器尽量回收,又将三口空藤箱叠起,动作麻利。那富态管事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心地将一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粉末撒在泼洒过液体和血迹的地面上。粉末接触到污秽,发出“滋滋”轻响,迅速将痕迹腐蚀消融。
整个过程快而无声。朱砂手始终警惕地盯着那片射出毒针的阴影,左手紧握着那柄暗红短刃,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残缺的莲花印记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走!”片刻之后,痕迹处理完毕,朱砂手低喝一声。几名汉子抬起藤箱,护着管事,迅速沿着来时的栈道向上退去,很快消失在浓雾和黑暗之中。
整个岩窟,只剩下泥沼翻滚的“咕嘟”声,以及那坍塌棚屋阴影处死一般的寂静。
朱砂手离开前最后瞥向阴影的那一眼,冰冷而充满警告。
良久,那片阴影深处,才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声。一个裹在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夜行衣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滑了出来。他身形瘦小佝偻,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细长阴冷的眼睛,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蝎。
他走到栈道边缘,低头俯瞰着下方那翻滚不息、吞噬了秋长歌的暗红泥沼。那双阴冷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光芒。
“哼…筋骨境巅峰的‘朱砂手’…也不过如此。幽冥宗的东西,也是你们能独占的?”沙哑低语如同夜枭的啼叫,在死寂的岩窟中回荡,带着一丝得意。
他蹲下身,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皮囊,拔开塞子,小心翼翼地倾倒。几滴粘稠、散发着更加刺鼻腥臭的暗绿色液体滴落在下方沸腾的泥沼边缘。
“嗤嗤嗤——!”
那液体接触到暗红泥浆的瞬间,竟然如同强酸一般,迅速腐蚀出一个碗口大小的凹陷,周围的泥浆如同畏惧般向后退缩,翻滚变得更加剧烈,散发出更加污秽的气息!那凹陷处残留的暗绿色液体,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贪婪地吸收着泥浆中的血气。
“九幽化尸水…嘿嘿…”蒙面人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好东西,慢慢享用吧。那小子身上…可是带着宝贝呢…”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粘稠的泥浆,锁定那被吞噬的身影。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消失在血泥巷错综复杂的破烂棚屋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岩窟重归死寂。只有那口巨大的暗红泥潭,如同一个活着的、贪婪的胃,在永不满足地翻滚、消化着刚刚被倾倒入内的“血饲”…以及那个意外坠入其中的猎物。
冰冷、粘稠、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疯狂挤压着秋长歌残存的意识。浓烈的血腥气和硫磺味混合着泥浆的腐臭,堵塞了所有感官。阴寒的死气在泥浆的加持下,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虫,疯狂啃噬着他的经脉、脏腑,试图冻结他最后一丝生机。
剧痛!窒息!绝望!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中沉沦,仿佛坠入永恒的冰狱。劫书残片的嗡鸣被厚重的泥浆隔绝,只剩下微弱而遥远的震动。唯有怀中紧攥的莲花令牌,莲心那道裂痕处透出的冰蓝幽芒,如同黑暗深渊中的一点孤星,微弱却顽强地亮着,艰难地对抗着那侵蚀骨髓的阴寒死气,带来一丝丝几乎要被淹没的清凉。
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
楚山河穿透万古的叹息,摆渡人沉默如山的指引,沉渊遗迹的刀罡,血髓石地图上滴血的红芒节点…无数的谜团和责任如同沉重的锁链,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猛地向上拽了一下!
“呃…咕噜…”粘稠的泥浆呛入口鼻,带来剧烈的咳嗽和更深的窒息感。这痛苦的挣扎,却让濒临熄灭的意识之火,重新跳动了一下!
《九转易筋术》!运转!必须运转!
残存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不顾一切地沉入膻中穴!那缕几乎被剧痛和阴寒死气冲散的莹白气流,微弱得如同游丝,却在这生死关头,爆发出最后的顽强!意念牵引着它,艰难地、缓慢地,如同在凝固的沥青中穿行,沿着靠近骨骼的最细微经络流转!
每一次艰难的冲刷,都带来筋骨被刮擦般的剧痛!但痛楚之后,一丝微弱却带着金铁质感的暖意,极其艰难地从撕裂的筋肉和受损的筋骨中反馈出来,融入那缕濒临溃散的气流!
同时,他拼命引导气流,分出一缕更细弱、几乎随时会断裂的暖流,艰难地探向心口那被毒针刺入的地方!阴寒死气盘踞在那里,如同毒蛇的巢穴!暖流刚一接触,就被那浓郁的阴寒死气猛烈反扑,几乎瞬间冻僵!
“嗡!”
就在暖流即将被彻底冻灭的刹那,怀中莲花令牌莲心的冰蓝幽芒猛地一亮!一股更强烈的、冻结灵魂的古老寒意瞬间穿透泥浆和衣襟,狠狠冲击在那盘踞的阴寒死气上!
“嗤啦!”
仿佛冰水浇在烧红的烙铁上!心口处爆发出一阵难以言喻的、冰火交加的剧痛!那阴寒死气被令牌的冰蓝幽芒强行逼退了一瞬!暖流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如同尖针,狠狠刺入!
“噗!”秋长歌身体在泥浆中猛地一颤,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污秽泥浆的暗红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口鼻喷出!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昏厥!但也就在这一口血喷出的同时,心口那蚀骨的阴寒竟奇迹般地减弱了一丝!那枚深入皮肉的毒针,似乎也被这股冲击微微撼动!
有效!令牌的冰蓝幽芒能克制这阴寒死气!
求生的意志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他死死攥紧令牌,不顾一切地催动那缕微弱的气流,配合着令牌冰蓝幽芒的每一次爆发,艰难地与心口的阴寒死气和泥浆的污秽压力对抗!
每一次意念运转,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呼吸(如果能称之为呼吸的话),都伴随着泥浆涌入的痛苦和窒息。身体在冰冷粘稠的泥沼中缓缓下沉,四面八方传来的吸力越来越大,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将他拖向更深的地狱。
时间失去了意义。剧痛、冰冷、窒息、污秽…无休止地折磨着残存的意识和身体。唯有那一点冰蓝的幽芒,和体内那缕在绝境中反复被撕裂又艰难凝聚的微弱气流,成为黑暗中唯一的锚点,支撑着他没有彻底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息,也许是漫长的一个时辰。就在意识即将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时,下沉的身体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不是淤泥,而是某种冰冷、光滑、带着弧度的坚硬之物,触感像是…金属?
这触感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混沌的意识!秋长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睁开了被泥浆糊住的眼睛!
粘稠的暗红泥浆遮蔽了所有光线,眼前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翻滚的暗红。但在意念沉入膻中气流、配合令牌冰蓝幽芒艰难感知下,他“看”到了——在他身下,这巨大泥沼的底部,并非全是淤泥!冰冷光滑的金属弧面在他身下延伸,上面似乎还刻着…某种巨大而扭曲的纹路?那纹路在泥浆深处,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比泥浆本身更加古老和阴邪的气息!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水流波动感,从泥沼的某个方向传来,带着一丝与这污秽之地格格不入的、极其稀薄却真实的…河水的湿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