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幕早早地降临了。
寒风呼啸，冰雨滂沱。
这一幕，再次出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头庞大的妖兽在雨中狂笑！
“结束啦！结束啦！一切都结束啦！”
从今以后！妖界再无妖王，人间再无人皇！
全天下的生命，将被揭开命运的无形盖，享受着从未享受过的自由的空气！
从今以后，人与妖再无资格提起战争与和平！
他们都是一盘散沙，不分阵营，不分种族！
若要活着，那就去战！
人与人战！人与妖战！妖与人战！妖与妖战！
再不会有领袖告诉他们，我们应当选择战争还是和平！
选择权，已经分发到了每一个生命的手中！
华一放声狂笑，他甚至欢快地跳跃着，行走着，翻滚着。
“早该如此！早该如此！”
华一近乎癫狂了！
“是啊，早该如此。”
有一个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
华一笑累了，也跳累了。
他化作一只巨大的红毛狐狸，静静地趴在大雨中，喘着气。
血水从他鼻前淌过，他加重鼻息，将它吹远了些。
他回答那个声音：“你是什么人？”
“减去二分终局，便是答案。”
华一皱皱眉头：“哪里来的疯子，胡言乱语！老子听不懂！”
“不问来处，不看尽头，我在其中。”
“......”华一睁眼瞄了他一眼，“来寻我开心的？”
这是个白色的人。
头发是白色，眉毛也是白色。
衣服是白色，鞋子也是白色。
他纯白得向天边云彩中间的那最棉厚的一部分，没有一丝杂质。
他看向华一，微微一笑。
他的眼睛也是白色。
华一道：“是人是妖？”
“非人非妖。”
“那你就是和我一样咯。”
“也许。”那人笑了笑。
华一扭过头去：“疯子。”
“你我之间，哪一个更疯？”
华一想了想：“是你吧，好歹我做的事，我说的话，我都是明白的。可你说的话，我不明白。”
“你娘曾经问过一个问题——神到底是什么样的？”那人道，“另一个人回答她，就是有人那样的智慧，有妖那样的寿命。”
华一道：“所以人与妖，都是不完整的神？”
那人笑了笑：“对。”
“那我算什么呢？我有人类的天赋，有妖怪的寿命......”华一一笑，他得出了结论，“我也是神！”
那人点点头：“你是神。”
“我是神啊！”华一又站起身来，在雨中转着圈。
“我是神哪！”
“我原来是神！”
“我原来是这个世上最高贵！最强大的存在！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华一咆哮着，却流下泪来：“那帮愚蠢的人类！愚蠢的妖怪！”
“他们将我这样伟大的造物，称之为怪物......他们排斥我，他们羞辱我，他们将我践踏，他们企图剥削我的尊严......”
“他们利用我，他们欺骗我，他们将我视作低入尘埃的肮脏......”
“他们夺取了我的幸福......”
“他们毁了我的一切！”
“他们......”
华一哽咽，说不出话来。
“他们应该得到惩罚。”那人道。
“对！”华一点着头，“他们应该得到惩罚！”
“你想要怎么惩罚他们？”
华一道：“我毁灭了妖界，又毁灭了神宫！”
“够了吗？”
华一摇摇头：“还不够！还有好多好多伤害过我的人或妖，他们还没有得到惩罚！”
“你想怎样？”
“我要一个一个地找到他们！将他们送进地狱，叫他们在地狱等着我！”
“这样太麻烦了。”
“是有点麻烦，不过我不怕。”
“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毁灭这个世界。”
那人对华一笑笑。
华一看着他，道：“为什么要毁灭世界？”
“错的是这个世界，不是他们。”
华一摇摇头：“明明就是他们错了！”
“不。”那人摇着头，“是世界错了。这个世界太混乱了，他们将人与妖放在一起，给予他们修炼的权利，让他们产生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从身处同一个世界的兄弟变成了仇敌！这个世界善恶难辨，这个世界好坏不分，这个世界残忍冷酷，这个世界疯癫痴狂......这个世界，差强人意。”
“他不是神明们理想中的造物。神明们想看到的世界，不是这个样子。”
华一愣住了，他道：“你想怎样？”
“破而后立，毁灭这个世界，然后再建。”
华一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看向华一，道：“我是神。”
华一惊讶着，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这个生命，居然是神......
神说：“准备好了么？加入我们，一起塑造另一个世界。”
华一抖着声音：“怎么塑造？”
“毁灭这个世界。”
“怎么毁灭？”
“化为灰飞。”神笑了笑，他伸出手，指向脚下的废墟，“就像这样。”
华一低头望去。
乱石、残尸、器具......
一切的一切，在无声中化作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
神宫在世界彻底消失了，好像连这场战斗都没有发生过......
这里是空旷的一片沙漠，没有任何事物。
华一瞪大了眼睛。
“就是这样，加速这个世界的衰亡，收集他们的灵气。”
“不！”
华一向神打出了一拳！
这一拳声势浩大！
满天的雨点止步。
华一的拳头停在了神的面前。
“为什么不？”神好奇道。
“不能毁灭世界！我已经绝望了，可这个世界还有好多无辜的生命，他们还有希望，他们的故事还没有到完结的时刻。”
“那与我何干？”神笑了笑，“这是我创造的世界，不合我的意，我便推倒重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不！”华一摇摇头，“思想是无主的。当你创造的生命有了思想，那就已经不属于你了。”
“哦？”神笑了笑，“有趣的理论。”
华一道；“所以，不行。”
“那就让这个世界继续下去吗？这样的世界，有存在的必要吗？”
“他们会变好的。”华一道。
“可能性不大。”
“那也是他们的事，你无权决定。”
神摇摇头，笑道：“你们会反抗，我早就预料到了......只可惜，这是神明的旨意。”
神明忽然张开了双臂。
漫天的雨点化作了黑灰，消散在空中。
一束光芒穿透乌云，降临在人间。
“华一，这个世界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当新的世界出现，所有的生命都会回来，只是会变得更好。”
“更好的生命，还是他们吗？”
“终归是同一团灵气，只是换个名字，换个身份，换场记忆罢了。”
“那就不是他们了啊！”
华一大吼一声，一头向神撞去！
神微微笑着，
他面前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华一撞得头破血流。
“这要看你怎么看了，我用一捧沙堆出一座城市，我将城市推散成沙，沙还是那一捧沙，没有少一粒。”
“可是人们爱的是城市，而不是沙。重要的是他们的现在，而非本源。”
神明摇摇头，笑道：“你说得对，有了思想的生命，真是麻烦。可这正是生命可爱的地方，我舍不得抹除。”
华一重重一拳捶在屏障上：“住手！”
神明笑着：“你会喜欢那个新世界的。”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世界，为什么还要创造他......”
“这不过是正常的尝试罢了。毕竟我们只是创造这个世界，不代表我们可以完全控制它的发展，如今，这个世界的两大阵营都宣布解体，也就代表着，这个世界彻底失败了。”
“那万一......”华一道，“万一，新的世界，依然没有按照你们的想法发展呢？”
神笑了笑：“我们现在，依然是在尝试而已，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们就只能再度推倒重建，直到他完全符合我们的预期。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这样做了，在你们之前，这个世界已经被重建过千千万万次了。”
华一道：“你们为什么非要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呢？这到底可以为你们带来有什么好处呢？”
神笑了笑：“神与人和妖都不同，你们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如果非要让我们说一个理由的话，那就只能是——我喜欢。”
“仅仅为了喜欢，就这样残害生命？”
“我们才叫生命，你们不过是我们创造的实验品罢了。用着我们赐予你们的思想，来反驳我们的理念，你说，可笑不可笑？”
“......”
“当然，你们之中，还是有表现得不错的生命的。我们将会把他们留到下个世界，担任我们的使者，如果你愿意的话，就会是其中一个。”
华一摇摇头：“我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我尊重你。”
“可我不想看着你毁灭这个世界。”
“理由呢？”
“我不喜欢！”
华一双目红光大盛，他咆哮着，向神冲去。
“糟糕的生命。”神摇摇头，“你们连自身与神明之间的实力差距都无法判断，居然妄想以这种方式背叛自己的使命。”
神伸出了手。
华一化作了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