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丧事

数日过后。

一场拜师宴正式举行。

陈胜坐在主位,看着眼前奉茶的少年。

渐渐回忆起当年自己拜师的样子。

“二十三年前,也是在此处,此时此景,恰如当年。”

秦元将茶盏举过头顶,声音平稳:

“师父,请用茶。”

陈胜接过茶盏时,指尖触到少年微颤的手腕。

他心中暗笑:终究还是个孩子。

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

陈胜放下茶盏,侧身指着身旁的妻子:

“这是你师娘。”

又指向主位左侧的老者。

“这位是你师爷。”

秦元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额头抵着青砖的声响清晰可闻:

“拜见师娘,拜见师爷。”

黄忘忧连忙扶起他,眼中泛起暖意:

“起来吧,以后就是自家人了。”

黄岳阳捻着山羊胡,打量着少年清俊的眉眼,与陈胜交换了个眼神,轻轻颔首。

就在此时。

廊下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爽朗的笑声:

“爹,娘,我可算赶回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英气少女背着长剑快步走来,发间还沾着几片落叶。

正是陈胜的女儿唐洗尘。

四年过去。

她一帆风顺地迈入练气中期,如今更是修成练气五重,追上了他娘亲。

陈胜特意购置的上品法剑以及对应剑诀,使她剑术进展神速。

黄忘忧故作责怪:

“又去何处疯玩了?”

唐洗尘嘻嘻一笑:

“演武场练剑去了。”

“好了,让我看看师弟。”

说罢。

唐洗尘扫了眼厅中情形,目光立刻被秦元吸引,几步便走到他面前,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

“你就是我的师弟?”

秦元被她看得有些局促,微微垂眸。

唐洗尘却毫不在意,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瞧着倒是沉稳,就是太矮了些。”

“日后多吃点肉,再跟着我多练剑,既能长个子,又能强身。”

“对了,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唐洗尘太过热情,一向稳重的少年难得脸红,嘴上有些磕巴:

“秦…元。”

唐洗尘哈哈一笑,直率的开口:

“都是一家人,不要害羞嘛。”

黄忘忧白了她一眼,护住少年:

“没规矩,不准欺负你师弟。”

“你师弟比你小五岁多,你当年可比他矮多了。”

唐洗尘狡黠的一笑:“那我可不记得了。”

她看向秦元,歪着头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突然朗声笑起来:

“秦元,好名字!”

“我叫唐洗尘,以后我就是你师姐了。”

她解下背上的长剑往桌上一放,剑鞘撞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以后谁要是欺负你,报我名字!”

秦元抬头时,正撞见她笑靥如花的模样,连忙低下头:

“多谢师姐。”

……

时间缓缓流逝。

陈胜开始教导秦元学习药理、炮制药材。

然后。

他惊讶的发现。

这个弟子悟性颇高。

他传授的知识,秦元很快便能理解消化,可谓是一点就透。

且秦元特别勤勉,颇有陈胜当年的劲儿。

陈胜教着越发有劲儿,对这弟子更是上心。

有道是温故而知新。

这一教学的过程,陈胜也将自身所学缓缓梳理了一遍。

一晃两月。

药房。

陈胜考查了弟子昨日的功课,露出满意笑容:

“不错!不错!”

“看来你是真的学进去了的。”

说罢,他开始今日的教学。

不多时,教学完毕。

秦元恭敬的行礼:

“师父,弟子去制药了。”

陈胜摆摆手:“去吧。”

很快。

他便看着弟子在药架之间穿梭忙碌。

陈胜无奈的摇头。

他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这事他也和妻子、岳父说过。

他想着仿照他与黄忘忧的例子,撮合撮合秦元和他的闺女。

目前看来,进展寥寥。

一个专注学习炼丹之术。

一个终日练剑练气,一心向道。

没能擦出半点火花。

陈胜也不再多想: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

又一月。

秦府。

秦元跪在地上,望着床上的祖父,满眼泪痕。

自从秦元拜师之后。

秦大江仿佛断去了最后的牵绊,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

此刻。

秦大江卧在床上,枯槁的面色竟然渐渐变得红润,正是回光返照。

他紧紧的握住陈胜的手,说着临终之言:

“小云,一旁的储物袋里,有我多年的积蓄。”

“元儿,就交拜托你了。”

陈胜连忙应承:“大伯放心,我自当视元儿如同亲子。”

听闻此言。

秦大江面露欣慰之色,再把秦元叫道身旁,慈爱的看着他,嘱托他要听话、努力学习。

秦元眼神红肿,认真的点头:

“我一定听话,认真学习炼丹。”

“祖父……我不要你走。”

说到此处,少年止不住的凝噎。

秦大江握住他的手:

“傻孩子,人都是有这一天的,祖父去见你祖母、你父亲了。”

“你好生照顾自己,莫要争强好胜,早日把香火传下去。”

说罢。

他似乎再无遗憾,缓缓闭上眼睛,再无声息。

这一刻。

秦元再也忍不住了,他不由得嚎啕大哭。

陈胜看着他,心头一叹。

过了一会儿。

待秦元发泄出来。

陈胜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桌子上的储物袋塞到他的怀中。

……

又是两日。

在陈胜的安排之下,秦大江的丧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秦大江的朋友接连前来拜访。

陈胜担任迎宾工作,他将秦元带在身旁,彼此打个照面,结下上一辈的情谊。

傍晚。

访客渐渐少了。

灵堂中。

秦元双眼失神地跪在棺木之前。

与陈胜一同前来的黄忘忧当即母性大发,被陈胜拉住。

“让他陪大伯最后一程吧。”

黄忘忧闻言点了点头。

丹坊。

院子里。

唐洗尘正陪着弟弟玩耍。

她白天已经去过灵堂了。

瞧见父母归来,她当即诧异:

“师弟呢?没和你们一块回来。”

陈胜摇头:

“那孩子从小和祖父相依为命,一时接受不了,还在灵堂跪着呢。”

唐洗闻言,回想起白日师弟那双失神的目光,更是心生怜悯。

“那我去看看师弟。”

黄忘忧拦住她:

“不急,这孩子一日未进水米。”

“我之前吩咐后厨做了肉粥,你也给他端过去。”

唐洗尘闻言,点了点头。

……

秦府,灵堂。

寒风吹过破旧的门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秦元看着祖父的面容,白日装作的坚强,此刻顿时土崩瓦解。

他埋头在地,眼泪止不住的流,嘴里低嚎着。

就在此时。

“师弟?”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少女特有的洪亮。

秦元迟钝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女,双手捧着砂锅,快步走来

砂锅肉粥咕嘟作响,冒着热气。

唐洗尘甩了甩被烫红的指尖,从储物袋之中取出碗、勺子,盛出一碗,递到少年身前。

“我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吃点吧,要不然真的长不高。”

秦元抬头,看到师姐一双明亮的凤眼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带着关心。

他心中一暖。

下意识接过碗勺,才发现手僵麻得厉害。

少女见此,不由得噗嗤一笑:

“看吧,这就是不吃东西的下场,你调运法力恢复一下。”

“我来喂你。”

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张嘴。”

秦元脸色微红,乖巧的张嘴吃粥,他抬头瞧见少女明媚的笑脸,心中悄然种下一丝特别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