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年
五年后。
依旧是那间药房。
环境几乎没有多大的变化。
浓烈的药香里,架子上的药材依旧分门别类
可其中的人却是变化明显。
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上。
乌木棋盘摊开。
当年的少年少女已褪去稚气。
陈胜二十岁。
穿着一身青衫,衬得身姿挺拔,手持黑子,眉宇间透出温雅沉稳,
棋局对面。
黄忘忧则是一身白衣飘飘,金环束起秀发,眉眼明媚,仍带着当年的灵动。
“啪!”
一声轻响。
黄忘忧捻着白子落在棋盘。
她歪着头,轻笑着看向陈胜。
脸上梨涡透出少女的娇憨,束发金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云哥,你一手看似松散,实则藏着后招呢。”
“我可看穿了。”
陈胜轻轻一笑,温和道:
“那你看这一手。”
……
不远处的青石台前。
李华瑶也成熟了不少。
此刻她正用铜刀切片茯苓,刀刃起落间,目光悄悄往棋盘瞟。
她见黄忘忧凑过去看陈胜落子时,发梢几乎蹭到他手背。
李华瑶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姨妈笑,心里偷偷嗑糖:
“啧啧,真是没眼看喽。”
心中这般说。
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移开过。
她的嘴角逐渐弯成了月牙,切茯苓的力道都轻快了几分。
“师妹又偷懒!”
黄忘忧忽然回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带着审视。
李华瑶下意识吐了吐舌头,然后连忙低头切药,小声嘟囔:
“哪有……”
指尖却不小心切歪了茯苓片。
她心里暗暗抱怨:
“就知道欺负我,对你的云哥就和和气气的,真是偏心眼。”
棋局上。
陈胜笑着落了颗黑子,将话题拉回来:
“方才说新学徒要来了?”
“是啊。”
黄忘忧重新坐直,捻着棋子。
“爹爹说下月就到。”
“要我说,你都在药房待了这么久,早该进火房学控火了!”
她鼓起腮帮子,似不满的松鼠。
陈胜温和一笑:“师父自有安排,六年学药,还不到时候呢。”
黄忘忧嘟起嘴:
“规矩还不是他老人家定的,说什么‘药识不牢,火法难精’!”
“忘忧。”
陈胜轻轻敲了敲棋盘,眼神温和却带着几分认真。
“师父是为我好,辨药制药是炼丹根基,急不得。”
黄忘忧撇撇嘴。
忽然凑近他,压低声音:
“云哥,你练气三重修至巅峰了没?”
陈胜指尖摩挲着黑子,轻声道:
“快了,最多两个月便能达到!”
黄忘忧也是叹息一声:
“修行太难了。”
陈胜宠溺的看着她,以手指轻轻点了点这丫头的眉心:
“你修行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说起修行艰难了。”
少女与他资质相同,下品灵根。
两人如今修为也相差不远,都是练气三重后期。
别看这丫头还比他小两岁。
可两人的成长环境天差地别。
陈胜少有额外的灵丹灵米供给修行,只靠着坊市最基础的灵脉道场。
而少女的灵米、灵丹,基本从未缺少过,却只有这般进展。
可见实属没有用心!
黄忘忧嘻嘻一笑:
“打坐炼气太过无聊了,我这辈子又不想着筑基,那么辛苦作甚?”
陈胜轻轻点头,便不再多说。
筑基上境,太难了!
对于下品灵根的修士。
若是只有基础的灵脉道场。
前三重,平均每重都需要四五年光景。
中三重,平均每重则需要七八年光景。
后三重,每重更需十一、十二载光景。
这还仅仅是炼气积蓄,增长体内法力过程,所需的时间。
这一过程虽然缓慢。
却积土成山。
炼化一缕法力,便能见得进步。
若是遭遇瓶颈。
日复一日见不得丝毫进展。
那才是折磨!
许多人数十年都困在一境,彻底丧失上境之心。
陈胜心头默念:
“修行便是与时间赛跑,六十岁气血衰退之前,不筑基,此生无望。”
“财法地侣,财排在第一,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尤其是对资质平平的修士而言,不嗑药,连冲击筑基的机会都没有。”
黄忘忧见他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灵动一笑:
“想什么呢?等会东边竹林等我,我有话对你说。”
她眨眨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神秘,眉眼长开,更添了几分娇俏。
陈胜轻轻点头。
几年下来。
在师父的默认下。
两人基本确认了关系。
时不时外出约会,很正常。
黄昏时。
丹坊的学徒们接连离去。
陈胜也朝着约定的地点走去。
桥东,竹林处。
此刻的竹林被染成暖金色,河风带着水汽拂过衣襟。
陈胜等了一会儿。
便见黄忘忧提着裙摆跑过来,裙角飞扬,带起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等久啦?”
她笑着仰头看他。
陈胜温柔的看着她:“哪有。”
两人坐靠在岸边,听着潺潺水声,说了会儿话。
黄忘忧忽然从袖中摸出个碧玉小瓶,塞到他手里:
“你猜猜是什么?”
陈胜打开瓶塞。
一股醇厚的药香漫出来。
里面静静躺着一颗龙眼大的紫色丹药,表面流转着淡淡的灵光。
“紫云丹?”
陈胜心头一震。
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是突破练气中期,遭遇瓶颈时的破境丹药。
以两人下品灵根的资质。
这个瓶颈绝对躲不开!
“我不要。”
陈胜连忙把瓶子推回去。
这些年忘忧偷偷塞给他的基础修行丹药,他一次都没接。
这般贵重的丹药,他更不能收。
陈胜怕这小丫头不依不饶。
他连忙补充一句:
“放心吧,我有准备。”
他这话并非虚言。
他这些年依旧兼任灵农的工作。
每年都能积累下一笔灵石。
本是想着还给大伯的。结果大伯恼怒,差点揍了他一顿。
而后。
陈胜就把这些灵石积攒起来。
准备用在遭遇瓶颈的时候,购置破境丹药。
不料。
黄忘忧却按住他的手,鼓着腮帮子,强调着:
“这不是我爹给我的!”
说话间。
她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其中赫然是另一颗紫云丹。
“两颗紫云丹?”
陈胜一愣。
这破镜丹药可不能连续服用。
少女仰头看他,眼珠子滴溜溜的,眼里带着点小委屈:
“这才是我爹给我的。”
“我给你那颗,是我用私房钱买的,专门给你备着的。”
“你要是不收,我就把它丢进河里。”
她忽然举起瓶子作势要扔。
陈胜闻言。
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
“谢谢你,忘忧。”
“才不要你谢我呢。”
黄忘忧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埋下了小脑袋。
黄昏下。
河风拂过。
一对情人倚靠在岸边。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竹林深处。
一道青衫身影静静立着。
黄岳阳望着河岸相拥的两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随即悄然隐入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