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噩耗接踵而至
顾云潇声音低沉沙哑:“小林知青,我和邹诚的钱都被抢光了,现在身上只剩十二块钱。陈东那边也急需用钱……你能先借我点钱应急吗?我去把手术费交上。你放心,我已经给家里打了电话,钱很快就能汇过来还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写欠条。”
林初夏知道顾云潇和邹诚的家境,没有丝毫犹豫:“要多少?一百够不够?”
顾云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能随手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他本想着如果林初夏这里不够,还得硬着头皮去大队部借。
“够了,谢谢你!”他感激地说。
林初夏赶紧跑回屋,从空间取出十张大团结递给顾云潇,同时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说:“这三十块钱可是我全部身家啦,你有钱可得尽快还我。”
她眼角余光瞥见在知青点门口探头探脑的李书华。
顾云潇也注意到了李书华,立刻明白了林初夏的用意,郑重道:“林知青你放心,我保证十天内还清。”
他把一张手写的欠条递给林初夏,随即招呼背着简单行李的李书华一同离开。
医院里躺着两个重伤员,他也受伤了。一个人分身乏术,只能找李书华帮忙照顾。没找林峰,是觉得那人过于孤僻,难以沟通,而且此刻也不在知青点。
林初夏没想到顾云潇如此郑重地打了欠条,她也没矫情,回屋仔细收好。
知青点里,再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只剩下死寂般的沉默。
林峰直到晚上七点多才回来,将一捆柴扔在厨房旁,掀开锅盖,默默地吃着留给他的那份冰冷的杂粮饭和炖茄子。
林初夏和赵红艳早早躺下。然而,赵红艳的夜晚注定无法安宁。
第一次惊醒,她梦见徐莹浑身是血,站在床边幽幽地问:“红艳,我的牙膏粉呢?你是不是又偷用了?”她吓得浑身冷汗。
第二次迷糊睡去,又梦见和徐莹一起在后山捡柴。徐莹不停地往她背篓里塞柴禾,累得她喘不过气。她烦躁地一把推开徐莹,却见徐莹摔在乱石上,头破血流,眼神空洞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让我多背?”
第三次,她刚闭上眼,就看到徐莹直挺挺地站在床头,阴森森地盯着她。
她猛地坐起,心脏狂跳,再也不敢合眼。
只能点上那根一直舍不得用的蜡烛,在昏黄的光晕里,枯坐到天明。
而林初夏,或许是和徐莹相处时间太短,也或许是经历过地府一行,对生死看得更淡些,一夜无梦。
三点半,第一声上工哨划破寂静。
林初夏起身,看到身旁的赵红艳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赵红艳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跟着林初夏起床、洗漱。
林峰也起来了,沉默地走进厨房。
林初夏回自己屋将昨天剩下的红烧兔肉热了,又给小栗子留下一个煮好的鸡蛋。
四点半,三人沉默地走向晒谷场,步履沉重。
今天的晒谷场,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村民们聚在一起,没了往日的嘈杂,只有低低的啜泣和叹息。
何队长站在前面,脸色铁青,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他必须压下那些愈演愈烈的谣言。
“7月25日的劫匪杀人案,我郑重的说一下!徐莹、何天佑、二春叔同志,是为了掩护同伴撤离,被劫匪头子砍死的!省里、县里、公社授予他们‘烈士’称号!顾云潇、邹诚、陈东,为了保护妇女和乡亲,勇敢和匪徒搏斗,授予‘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称号!何淼和于二花(于寡妇)下落不明,公安正在全力追查!孟晓晴不是劫匪同伙!她是因为涉嫌黑市交易被关在G委会里,我今天就去领她回来!我闺女何诗韵,是顾云潇同志救下的!她没被劫匪糟蹋!她第一时间跑回镇上报案,公安才能及时赶到!上面下了命令,禁止传播谣言!谁再敢胡咧咧,老子亲自送他去局子!”
话音刚落,人群里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妇人扑了出来,正是张亮的母亲。
“凭什么?!呜呜呜……凭什么我家大亮子没有烈士称号?!他被劫匪捅了个对穿啊!那个没受啥伤的顾知青倒评上了?!老天爷你不开眼啊!还我儿子命来!!”
何队长本就心绪恶劣,此刻更是怒火中烧,厉声喝道:“你儿子是个孬种!他想跑才被劫匪从背后捅了刀子!你还有脸要烈士称号?!”
“你放屁!谁看见了?!谁看见我儿子跑了?!”张亮妈状若疯癫。
“顾云潇最先录的口供!邹诚、陈东昨天醒了,公安都问清楚了!你儿子是看见二春叔脑袋被砸碎了,吓破了胆,扔下何天佑、陈东自己跑的!你不服?自己去公安局问!”何队长寸步不让。
不等张亮妈再哭喊,何天佑的母亲早已按捺不住,如同暴怒的母狮般扑了上去!
“都怨你儿子!要不是你儿子跑了,我家天佑怎么会打不过?!都是你教出来的孬种!我让你儿子扔下我儿子跑!我打死你个老不死的!”
两个被丧子之痛折磨疯了的母亲,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打在一起,指甲、拳头、哭骂……
她们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只能将无尽的悲愤发泄在对方身上。
林初夏看着这揪心的一幕,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两个母亲都是受害者,都是被命运碾碎的可怜人。
周围的村民赶紧上前,费力地将两人拉开。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哭喊由远及近,割猪草小分队的六斤跌跌撞撞地冲进晒谷场:“呜呜呜……救救我奶奶!我奶奶上吊了……呜呜呜……”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顾不上其他,纷纷跟着哭喊的六斤朝他家里跑去。
六斤的奶奶,就是二春叔的媳妇。
她年轻时生下六斤的爹后就伤了根本,再不能生育。
为了在婆家挺直腰杆,她拼了命地干活,落下一身病痛,尤其是严重风湿,这些年几乎瘫在了炕上。
六斤爹上山被野猪拱死,留下才两岁的六斤,儿媳妇也改嫁了。
支撑这个破碎家的柱子,就剩二春叔和二春婶。
如今,顶梁柱轰然倒塌,二春婶彻底绝望了。
她找了一根草绳,一端系在炕柜腿上,身子就直直坠在炕沿下,平静地结束了自己苦难的一生。
她甚至没有挣扎,走得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