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黄雀在后

面对飞霄给出的两条路,丹枢脸上那混杂着愤怒、痛苦与悲悯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漠然。

“呵呵呵……”

她喉咙里溢出低沉的笑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丹枢’?那个在光明与黑暗夹缝中挣扎求存的可怜虫?她早已死了。”

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异变。皮下的血肉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剧烈地蠕动、鼓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在众人或惊骇、或厌恶、或冰冷的注视下,丹枢的形态被丰饶之力强行重塑。那身丹士长的素雅服饰被新生的、泛着玉石般光泽的肌肤撑破。

几片残布挂在身上,更衬得她此刻的姿态非人。

片刻后,一个全新的“丹枢”悬浮在半空。

她周身笼罩着淡淡的、不祥的辉光,容貌清丽得不似凡尘,如同庙宇中高高在上的仙人塑像,空洞而漠然。

这便是药王秘传所渴求的形态,摆脱人性的重负,以仙道重塑的真体。

她缓缓地、用那双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不再蒙翳的肉眼,第一次清晰的映入了仙舟罗浮的景象。

冰冷的集装箱堆叠如钢铁丛林,远处港口模糊的轮廓,高耸入云的建木,以及头顶那片明亮的天幕。

她漂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再无任何言语。

那空洞的悲悯已被纯粹的、属于非人之物的冷漠与力量取代。

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也无需言语,她这副姿态本身,就是最明确的回答——她选择了作为“孽物”,反抗到底。

飞霄眼中最后一丝复杂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执行军令的决绝。

她给了丹枢作为敌人应有的尊重——一个干净利落的了断。

铮——!

佩刀出鞘的声音短促而清越,如同撕裂空气的一道电光。

刀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其轨迹。

噗嗤。

利刃精准无比地刺入丹枢重塑后的躯体,位置正是丹腑所在,直抵核心。

狂暴的能量顺着刀锋瞬间灌入、爆发,彻底断绝了她体内所有丰饶之力运转的生机。

丰饶之力失去了核心,再也无法维持这具强化的躯壳。

丹枢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新生的完美容颜上迅速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如同碎裂的瓷器。

生机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空寂的眼神中,最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是人之将死的释然?还是对未能拉更多人陪葬的不甘?

在生机彻底断绝前的最后一刻,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飞霄耳中。

“……持明……龙师……涛然往来密信……在……丹鼎司秘库,东三区暗格……”

她重塑的清丽面容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浮现出一丝极细微的、类似解脱与快意的神情。

话音未落,丹枢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迅速崩解、风化。

最终化作一蓬带着奇异药香的飞灰,随风飘散。

最后的话语,既是留给仙舟的“礼物”,也是投向盟友的毒镖,无论涛然是被捕还是反抗,这裂痕都已种下。

飞霄眼神骤然一凝,这绝不是忏悔。

她收刀入鞘,动作干脆利落。随后接通了与神策府的加密通讯。

“景元,目标药王秘传魁首,丹枢,已确认伏诛。余党在此地坐标……速派人手收押。

另,目标临终‘供述’,提及与持明龙师涛然有密信往来,藏于丹鼎司秘库东三区暗格。消息可靠性待查,建议谨慎处理。”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景元沉稳的回应:“收到,辛苦天击将军。收押队即刻出发。密信之事,我会亲自跟进。”

处理完通讯,飞霄这才将目光转向一直抱臂旁观的贾昇。

她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爽朗又不失威仪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探究。

“贾昇先生,我们谈谈?”

贾昇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行啊,不过在这之前……景元将军刚刚送了我份礼物,我还没来得及试驾,不妨我们去那谈谈?”

随后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

“还有一件事,都说礼尚往来,我也备了份‘回礼’给罗浮。

就是……这礼物有点闹腾,不太好签收,可能需要飞霄将军您亲自出马,配合景元将军让她老实点,才能顺利‘送达’。”

……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长乐天医馆。

刚从白露那“镇魂定魄针”地狱中爬出来的持明龙师涛然,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又粗暴地装了回去,身上就没有一处不同的。

就在这时,他腰间一枚不起眼的玉符剧烈震动,一道只有他能接收信息迅速被他阅读。

内线急报:丹枢身死,临死前竟然将本该销毁的密信藏匿点供出,景元已派人前往长乐天。

涛然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栽倒。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趁着白露正在专心为他配药,一把扣住毫无防备的白露纤细的手腕。

“啊!龙师大人你……”白露惊呼。

“闭嘴!跟我走!”

涛然粗暴的禁锢住白露的挣扎,不顾她的踢打和小拳头,将她死死挟持在身前,如同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撞开阻拦的医士,冲出医馆,辨明方向,启动星槎,目标直指——鳞渊境。

那里是持明族的圣地,也是持明的主场。

只要逃进去,禁制隔绝外人,再加上挟持着衔药龙女,就能以白露的安危、仙舟与持明族的古老盟约作为筹码,逼迫景元谈判……至少不会是最差的结局。

可慌不择路的他全然没有发现,在他星槎刚刚升空、速度尚未完全提起的瞬间,一道更迅捷的白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上了附近建筑物的最高点。

镜流静静的站在那里,白发在风中微扬,冰冷的视线牢牢锁定着那艘亡命奔逃的星槎,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她并未立刻攻击,只是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缀在了星槎后不远处。

而另外一边,抱着一柄残破古剑的男人微微抬头,赤红的眼瞳死死盯着疾驰的星槎,嘴角扯出一抹残酷嗜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