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药浴

“较之前两日,我今天多送了十多家,绕行十余里,但所耗时间几乎无差。”

夜深人静,街上路人稀少。

等到无人的巷落,陈顺安三步并作一步,时而如游龙过江,时而似落叶飘曳,只在街上留下一道灰影。

等出了街巷那刻,又恢复平平无奇小老头一位。

“今日筋骨锤炼到位了,送水这苦差事,还真带劲儿!”

陈顺安此刻的双腿肌肉酸痛,尤其是那根委中大筋,更是一突一突的疼!

这让陈顺安想起前世的一些力竭式健身方法,便是在一次次突破生理极限,撕裂肌肉后,锚定新的边界,攀升另一座巅峰!

“关节若机轮,揣摩意中力……何解?”

陈顺安目露思索之色。

回到家,屋里亮着灯,婉娘在等候。

陈顺安将被汗液浸泡出盐痕的短衫丢进桶里,稍作洗漱,走进堂屋。

桌上摆着两只烧鸡,一盆猪蹄花,冒尖的精米饭,还有一小盅酒。

“今晚不喝酒,婉娘你去烧水,伺候我药浴。”

陈顺安随口使唤道。

婉娘看到陈顺安放在桌子上的药包,应了声后,用围裙擦拭双手后,拿起药包,风风火火的又去架柴烧水。

饭后,消会儿食。

卧室中,雾气腾腾,水花翻滚。

陈顺安赤身坐躺于木桶之中,‘八珍续力汤’散发着刺鼻浓厚的药味。

婉娘不时为陈顺安增添热水,保持药力的最佳吸收温度。

药效蒸腾。

陈顺安开始浑身长汗,尤其是随着时间流逝,宛若有一根根细微的钢针,在戳刺着陈顺安的筋膜跟腱,软绵却刁钻,让他忍不住面露痛苦之色。

‘八珍续力汤’不比龟鹿二仙膏珍贵,所谓八珍也不过是一些较为常见的补益药材,是武者中常见的用于恢复气血、缓解疲惫的药汤。

一剂作价1两银子,可视情况分为数日药浴。

毕竟若是天天都要用光一剂,陈顺安也就离破产不远了。

“哥咧,我给你按按肩膀?”

婉娘本欲提着水桶离去,忽然留意到陈顺安抽搐的脸皮。

“婉娘你会推拿?”

“不会。但我见金针李当日给哥你看病,推拿按摩的时候,我悄悄学了几招,虽然就是个虚架子。”

“那行,你来试试吧。”

婉娘走到陈顺安背后,双手伸出,动作有些笨拙。

偶尔也会像模像样的用大鱼际、掌根揉搓,做着环旋运动。

但论效果,肯定赶不上金针李这等医学大家。

不过好在聊胜于无。

筋膜拉伸,酸痛之后,便是难言的舒爽。

陈顺安陡然放松下去。

婉娘的双手,不算细腻滑嫩。

甚至指腹遍布茧子和伤痕,有些磕人。

让陈顺安猛地想到那被津门大侠失手误杀的第四房媳妇。

很快,

疲惫如潮翻涌而来,陈顺安缓缓睡去。

又是一道道如梦呓般的低语,在陈顺安耳边响起……

【愿念+8】

【愿念:25】

不知过了多久,陈顺安猛地惊醒。

便见天边泛起鱼肚皮,鸡叫头遍。

“居然睡了一夜?”

陈顺安背脊大龙抖动,脚掌轻轻点于桶底,整个人便飞身离桶。

回头一看,药汤几近无色,只留些许杂质沉浊。

显然这次药浴吸收极好,近乎完全榨干了‘八珍续力汤’的价值。

而且……

关节缝里痒痒的,一股磅礴待发的气血,在骨髓中悄然流淌。

陈顺安只是双拳微微攥动,便有劲风流转,骨骼嗡鸣声传来。

陈顺安眼前一亮。

“药浴居然如此有用?破入二流,似乎就在明后两日?!”

以陈顺安往日的武道资质,万万不可能如此高效吸收药性。

十成能得三四就不错了。

毕竟能吃、能睡、能长肉,也是一种武道天赋!

而现在陈顺安能做到这点,盖因神相·庆忌之能,为其伸筋拔脉,改易根骨!

“不过我也付出了汗水与辛苦,乃天道酬勤呐!”

陈顺安无比感慨。

……

早饭之后,出门上值。

推着水车,陈顺安一到银锭桥,就看到阿华在打青皮麻。

阿华蹬地拧身,似惊雀一般,一次次抡圆了手中虎头棒。

棒出残影,破空声尖唳高亢,惊得人耳膜震响。

便将青皮麻三人打得如滚地葫芦,鼻青脸肿,衣衫褴褛,身上遍布淤青的棍痕。

“狗一样东西,还敢欺负到我井窝子头上!”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我不是狗,我是猪狗不如!”

“谁是你大哥?!”

“是是是!祖宗,您是我祖宗!”

三棍打碎混混魂,我是杂碎不是人。

若非阿华留手,并未朝要害招去,这青皮麻三人怕早就骨碎头裂,一命呜呼了。

陈顺安松开水车把手,朝这边走来。

汩汩水流自青皮麻等人身下淌来,还有些滚烫。

被砸瘪的茶壶落在一旁,生石灰洒了一地。

很显然,

阿华极为听劝,将陈顺安的嘱托牢记于心。

此番实践,果然应验!

市集上,来往的路人和左右摊贩,神色如常,假装没看到这里的惨状。

压根没人来劝架,更无人去报官。

就当是以恶制恶、以暴制暴了。

“陈叔,您来了?”

看到陈顺安,阿华停下动作,朝青皮麻脸上吐了口唾沫,道,

“叔,你说咋处理,若是不解气,我再打一套棍法。”

“别,别!陈爷,我们错了!”X3

青皮麻看到陈顺安,哪里不知道是陈顺安请阿华来治他呢!

虽然心底暗骂一声老东西不讲武德,但青皮麻脸上却满是惶恐,痛哭流涕。

他直接爬起来,挪动膝盖跪到陈顺安脚边,用嘴擦拭着陈顺安的鞋子。

“陈爷,我青皮麻就是耗子尾巴上的疖子,一掐就流脓,只会弄脏了陈爷您的手,还望陈爷您大人有大量,当我说个屁给放了!!”

陈顺安嘴角上扬,面带轻笑,但眸中一片冰冷,也不说话。

阿华见状,紧了紧手中虎头棒,狞笑走来。

青皮麻三人见状,眼底渐露绝望之色。

“罢了。”

陈顺安一道轻语,青皮麻三人陡然松了口气。

“每人打断一条腿。”

“嗯?!求——”

青皮麻猛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虎头棒带着凌厉恶风,接连砸在青皮麻三人的膝盖上。

咔嚓!

咔嚓!

咔嚓!

三记骨骼碎裂声响起,血水当时就染红了地面。

好在或许是由于乾宁使团即将访圣的缘故,武清县本泥泞不平的街道,一夜之间竟变得干整平缓许多,还砌上了石板。

不至于让血腥跟泥混合……

容易洗地了些。

青皮麻三人抱着自己的腿嚎叫不止。

陈顺安从荷包里取出几两碎银,丢在青皮麻身下血泊中。

“断你们一条腿,乃是理。这点医药费,便是仁。听闻宋寨主是位一等一的好汉,最讲道理和仁义,陈某也神往已久,也听赵东家也多次提及。”

陈顺安不咸不淡的看了三人一眼。

“所以别在银锭街出现了。”

青皮麻三人自然听出陈顺安话里的警告意味,此刻哪敢置喙,又是磕头又是抱拳,这才互相搀扶着起身。

三个瘸子你拄我左腿,你杵我右腿,没多大功夫便匆匆消失在街上。

陈顺安回过头,看向阿华,笑道,

“谢了,阿华兄弟。”

阿华将胸膛锤得砰砰作响,豪爽的笑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陈爷您忙,我回家补觉了!”

说罢,阿华大步转身离去。

陈顺安笑了笑,就欲走回水车边,继续送水。

然后他似乎注意到什么,目光一凝。

青石板缝隙间渗着暗红的血,又被茶壶中流出来的热水稀释冲刷。

本该只洒落于这附近的生石灰,却呈弧扇状,洒得半条街都是。

近处浓,远处淡。

若不仔细留意,压根难以察觉。

似乎,是被什么阴风,吹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