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0章 找到胖丫了和她离婚
夜半的天色黑沉沉的。
一路上,两旁的泡桐树影倒映在清冷的月下光,也显得黑丫丫的。
气氛跟着变得有些压抑。
两人谁也没有谁说。
二八大杠到了乔星月宿舍楼下,谢中铭还未停稳。
后座的乔星月已经矫捷地跳下了车。
“乔同志,你肩上还有伤,得小心些。”
谢中铭也跟着矫捷地跳下车来,扶稳自行车,看向乔星月
车龙头的医药箱被乔星月取下来,挎在她未受伤的肩头。
她看也没看谢中铭一眼,“谢谢谢团长,我的伤势我自己会注意,不劳谢团长费心。”
这语气疏离淡漠。
像是特意拉开了她与谢中铭之间的距离。
这样故意疏远的语气,让谢中铭胸口的闷火蹭蹭蹭往上窜。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紧了紧握在掌心里的车龙头。
随即把车子停好,转身想要接过乔星月右肩的医药箱,“乔同志,医药箱我来吧,你肩上有伤,我帮你拎上楼。”
“不劳谢团长费心。”乔星月挎着医药箱右肩,往后一挪。
整个身子也往后挪了半步,“没多重,我自己可以,谢谢谢团长送我回来,我上楼了。”
这退后的半步,让谢中铭感觉他和她好像隔了一座山一样远。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走进了宿舍楼道,瞧不见身影了。
谢中铭看着她绕着圈,走到二楼,三楼,这越来越远的距离让他胸口又闷又堵。
窒闷的气息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攥紧手指,长长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崩紧额角见她到了三楼,然后开门进去。
门掩紧的那一刻,像是扼住了他的呼吸要塞一样,差点窒息。
没一会儿,照顾安安和宁宁的谢明哲下了楼。
见到谢中铭,谢明哲赶紧问,“四哥,星月去家里,咱妈没给她脸色看吧,有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咱妈那德性,你不知道?”谢中铭垮上二八大杠,“上车。”
“四哥,等等我。”谢明哲跑着追上去,瘦高的身子纵身一跳,一屁股坐上去,“四哥,咱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谢中铭语气冰冷,“你要真为乔同志好,和她保持距离,赶紧找个媳妇娶了,咱妈就不会找她麻烦了。”
谢明哲心里嘀咕。
要他和星月保持距离?
还要他找个媳妇娶了?
四哥打的啥主意,他还不知道?
不过谢明哲不说话了,他要再说下去,他四哥能让他滚下车。
……
因公受伤的乔星月,连续休了五天病假。
不过这五天,她去了三趟谢家,给谢奶奶扎了三次银针,顺便帮她调理身体上的各种毛病。
每一次扎针的时候,她都会让邓盈盈在面前看着。
这一次也不例外。
“盈盈,你可要看仔细了。等你学会了,就不让这个乔星月到咱们家里来了。”
黄桂芳暗暗地推了一下邓盈盈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
低到只有她和邓盈盈才能听得清楚。
虽然乔星月没听清黄桂芳在嘀咕什么,但她知道黄桂芳的心思。
无非是想让邓盈盈偷师成功后,取代她的位置。
然后卸磨杀驴。
免得她来谢家再勾引她的儿子。
而邓盈盈也想偷师。
那就顺他们的意,先让他们高兴一会儿吧。
所以,乔星月每一针的力道,用法,都讲得特别细致。
谢奶奶睡下后,乔星月和黄桂芳邓盈盈还有谢师长去了堂屋。
乔星月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
“盈盈妹妹,我看你领悟得这么快,再有个三五天应该就能学会了。”
“你这么聪明,是难得一见的学针灸的好苗子,不错。”
实际上,邓盈盈根本没有领悟。
她一边听一边看,又一边做笔记,还是云里雾里的。
之所以硬着头皮跟乔星月说自己领悟了,只不过是当着谢江和黄桂芳的面,不敢说自己没有领悟而已。
她想着只要自己做了笔记,回头加紧学习,肯定能领悟的。
就这样,乔星月连着夸了邓盈盈好多天。
第七天的时候,乔星月把所有的针灸工具拿出来,摆在邓盈盈面前。
“盈盈妹妹,我看你也基本掌握了,今天你试着给奶奶扎一下针。你学会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奶奶病痛发作,你也能减轻奶奶的痛苦。”
接过乔星月递过来的那根银针时,邓盈盈心里慌了一下。
她指间微微发抖,又强装镇定。
乔星月心里浮过一丝冷笑,还想和黄桂芳一起合伙算计我,看谁算计谁。
面上却一副十分耐心的模样,“盈盈妹妹,动针吧。”
“这,我……”拿着针的邓盈盈,脑海里明明有步骤,可是硬是不知道怎么下针。
“没事,别怕,你不是说你都掌握了。”乔星月故意捧杀道,“盈盈妹妹头几天学得那般认真,肯定能行的。”
“……”邓盈盈坐到了奶奶的床边,犹犹豫豫,半天没施针。
乔星月又故意说,“盈盈妹妹,怎么,有问题吗?”
邓盈盈哪敢说自己有问题,她每次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已经掌握了。
要是说有问题,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扎在奶奶的腿间某处穴位。
“唉呀!”奶奶疼得一声尖叫,“盈盈,你这闺女下手咱这么重呀?”
“奶奶,对不起。”邓盈盈慌了神。
又立即扮起无辜来,“我就是按照星月姐姐教我的穴位和针法扎的针呀,难不成是星月姐姐穴位说错了?”
她把问题抛给乔星月。
乔星月动了动那针,“没错。穴位是对的,盈盈妹妹也没扎错。”
又帮奶奶重新扎了针,见奶奶紧崩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她问,“奶奶,不疼了吧。”
谢奶奶笑道,“不疼了,还是星月的力道更合适。”
黄桂芳又在旁边暗暗地推了一下邓盈盈的胳膊,小声问,“咋回事,都是一样的穴位,她扎就没事,你扎奶奶就喊疼?”
邓盈盈委屈极了。
她也不知道啊。
等乔星月扎完针,又把大家叫到堂屋。
谢江也想让邓盈盈早点学会了,就不用老是大晚上麻烦乔同志。
他皱眉问,“乔同志,盈盈刚刚那一针是扎对了,还是没扎对?”
“对了。”乔星月点头,“奶奶之所以会痛,可能是盈盈对力道的把握度还不够精准。”
想学到精华的邓盈盈,赶紧问,“星月姐姐,那咱办啊。你以前学针灸的时候,是如何精准把握力道的?”
这个问题,让乔星月心里一声哼笑。
她给邓盈盈挖的坑,就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耐心道,“这个嘛,我怕盈盈妹妹办不到,就先不告诉你了,因为确实挺辛苦的。”
黄桂芳立即哼了一声,“恐怕乔同志是想把精髓的东西藏着掖着,不想教吧?”
“芳姨,真不是我不想教。”乔星月先是一声委屈,又是一声心疼,“实在是这个法子太辛苦了,我怕盈盈妹妹吃不了这个苦。”
邓盈盈赶紧表明态度,“只要学会了能减轻奶奶的痛苦,我什么苦都不怕。星月姐姐,你就教教我吧,你最好了。”
呵!
真是会装,为了偷师嘴这么甜。
好像又装又演这种事情,她不会似的,乔星月故作勉为其难道,“好吧,那我就把这个苦方法告诉盈盈妹妹。不过盈盈妹妹要是觉得太辛苦,可不要怪我。”
邓盈盈斩钉截铁道,“我怎么会怪星月姐姐,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说着,乔星月把邓盈盈手中的笔记本拿过来,将她自己画的穴位图翻开来,又说:
“盈盈妹妹,你就照着这个穴位图,每天对自己施针。”
“什么时候自己感觉到不疼了,什么时候就掌握到精准的力道了。”
“没办法,这个施针力道,就是要自己这么亲自感受过来,才知道轻重。”
“我学针灸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要是盈盈妹妹吃不了这个苦,受不了这个疼,也可以不用我的方法。”
邓盈盈慌了。
对着自己扎针?
这草图上,密密麻麻都是穴位。
好几十针呢。
自己扎自己,多疼呀?
看她脸色僵硬,乔星月故意问,“盈盈妹妹,你不会不愿意用这个法子吧?我们祖祖辈辈学针灸,都是这么过来的。盈盈妹妹要是害怕疼,那就算了。毕竟这个苦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邓盈盈哪敢说自己不愿意呀。
是她自己说的,为了减轻奶奶的痛苦,她什么苦都不怕。
要是说不愿意,岂不是承认自己吃不了苦,不是学针灸的料子?
只好硬挤出笑容来,又硬着头皮,点点头,“当然愿意!”
“那就好。”乔星月的乳腺这会十分通畅。
她把本子合上,还给邓盈盈,拍拍她的肩,“这个法子苦虽苦,但是最管用。你每天对着自己扎个七八遍,坚持几天,以后你肯定下针如神。而且盈盈天赋极高,照着这个法子练下去,肯定很快就能超越我。”
说完,还不忘在谢江面前,夸赞道,“谢叔,盈盈真的是个好苗子。而且她天赋高,又肯吃苦,很不错。”
谢江也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盈盈,加油!”
邓盈盈硬着头皮点点头,心里却已经苦成了黄连。
几十处穴位,每天扎个七遍八遍。
那她每天不得自己扎自己几百针呀,妈呀!这皮肉之苦,她哪里受得了。
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填,邓盈盈硬是不敢说半个不字,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十分懂事的模样,笑盈盈道:
“星月姐姐,谢谢你如此耐心地教我。我肯定好好学。”
“加油!”
乔星月乳腺通畅地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随即和谢江黄桂芳告了别,准备领着安安和宁宁回去了。
天色也不早了。
她刚刚牵着安安宁宁,准备走出堂屋。
这时,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走进堂屋。
得知今天乔星月会带着安安宁宁过来,给奶奶扎银针。
谢中铭特意给安安宁宁带了糖油果子。
他把两串糖油果子,递到安安宁宁面前,“安安,宁宁,叔叔特意给你们买的。”
安安宁宁接过糖油果子刚想说谢谢,乔星月把两串糖油果子拿过来,塞回谢中铭的手里,“谢谢谢团长,安安宁宁最近牙齿不太好。你自己留着吃吧。”
全程,她没看谢中铭一眼。
塞回去的时候,她特意小心谨慎,没碰到他的手。
她想着前些天,谢中铭误会她脚踏两只船,同时吊着明哲和陆砚池两个男同志的事情,就想和他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然后牵着安安宁宁,又准备走。
那清冷果断的脸色,落入谢中铭的眼里,谢中铭的胸口顿时一阵窒息。
像是有一汪冰冷的潮水漫进胸口。
把他对安安和宁宁的一腔疼爱,彻底浇灭。
他攥紧手中的糖油果子,压着那口闷火,问,“乔同志,你的伤好些了吗?”
“不劳谢团长费心。”乔星月牵着安安宁宁往外走,她边走边答,只差一步就走出堂屋了,“已经好很多了。”
“乔同志,我送你和安安宁宁回去。”
谢中铭忙把手中的糖油果子,塞到黄桂芳的手里。
挺拔如松的身影,大步追上去。
在堂屋的门口,又将母女三人挡了下来。
谢江也在身后附和,“是啊,乔同志,让中铭送你们回去吧,天已经黑了。”
乔星月仍旧没看谢中铭一眼,回头对谢江礼貌一笑:
“谢师长,就不麻烦谢团长了。谢团长是娶了媳妇的人,我怕他送我们回去,有些心术不正的人看见了会说闲话。”
“我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倒是没什么。就怕到时候影响谢团长的名声。”
这话是故意说给黄桂芳和谢中铭听的。
省得两母子乱说话。
说完,她礼貌地道了一声别,绕过谢中铭伟岸挺拔的身影,这就牵着安安和宁宁走出了堂屋。
留下站在门口的谢中铭,没办法再追出去。
刚刚那句拒绝的话,说得再明显不过。
说是怕影响他的名声,其实是想和他保持距离,不想让他送她们母女。
胸口的闷火,蹭一下窜上来。
谢中铭胸腔起伏着,只觉堂屋里的空气异常窒息。
他崩着额角看母女三人手牵着手往院外走,乔星月推开院子里的半截高小木门,和安安宁宁高高兴兴地走出去了。
从他进门到她们离开,乔星月没看他一眼。
他站在原地,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肩膀微微下沉。
双手无意识地垂在身侧,指节微微蜷缩。
目光一直随追着母女三人的身影在铺满月光的夜色中,渐渐远去。
眼里的光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一样,明明灭灭,最后只剩下一片黯淡。
他的这种失落感,他不自知。
却被堂屋里的邓盈盈尽收眼底,这种失落的感觉,邓盈盈比任何人都能体会,中铭哥这是彻底稀罕上乔星月了吗?
邓盈盈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笔记本,心里醋意翻涌。
这时,谢江拧紧眉心,瞪了黄桂芳一眼,“就你天天说些没边没影的话。一会儿说人勾引老五,一会儿又说人勾引老四。你看看你,啥思想觉悟?人家乔同志是比任何有都有分寸,就你思想有问题,乱给人扣帽子。”
“我又说啥了,你净知道批评我。”黄桂芳一脸不服气。
刚刚乔星月那话,既是暗指黄桂芳给她乱扣帽子。
也是暗指谢中铭。
谢中铭想着,自己是不是误会乔同志了?
他满眼锐利地看着黄桂芳,“妈,以后你注意言辞,不要乱给人扣帽子。奶奶这些天身体好多了,多亏了乔同志,不要乱说话,寒了人心。”
黄桂芳浑不在意道,“等盈盈学会了针灸,还用得着她乔星月?”
“盈盈,你赶紧加紧练习,每天多给自己扎几遍,找到下针的力道和感觉。”黄桂芳满眼的希望,都落在了邓盈盈的身上。
谢江更是对邓盈盈,给予了厚望,“盈盈,乔同志说你天赋极高,是块学中医的好料子,加把劲儿,早点出师。等学会了,好好感谢乔同志。”
后知后觉的的邓盈盈,想着谢叔和芳姨都一个劲儿地叫她好好学,这才反应过来。
这不会是乔星月给她挖的坑,故意让她自己扎自己吧?
可她不敢说,只好硬着头皮挤出笑容,“芳姨,谢叔,放心,我肯定会努力学的。”
说着,邓盈盈回了里屋,说是要去钻研针灸术了。
谢中铭见谢江戴着老花眼镜,拿了一本书坐到太师椅里。
他拿着搪瓷杯去给谢泡了一杯三花茶,把茶递上去,“爸,你在昆城军区那边的老战友,查到胖丫的消息了吗?”
谢江翻书的动作停下来,眉心一皱,用鼻孔沉沉的出气。
还没等他说话,谢中铭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是还没胖丫的消息。
谢江说,“找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按理说胖丫被曾秀珠赶出家门,应该到部队来找你。为何她一直没来找过?”
这也是谢江疑惑的。
莫非这胖丫已经死了?
实际上,乔星月穿过来的时候,接受到的记忆是——胖丫骑过的男人已经英雄牺牲了。
这是曾秀珠对胖丫说的。
抚恤金也被曾秀珠独吞了。
她连那男人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一直误以为他真的已经死了。
要不然乔星月这些年带着两个孩子,早来部队找人了。
谢江喝了一口三花茶,搁下搪瓷杯,问,“中铭,要是真找到胖丫了,你有什么打算?把胖丫安顿在家属院,还是离婚?”
“……”这个问题,谢中铭回答不上来。
谢江又说了几句话,谢中铭没有任何回应。
他坐在长条凳的中间,脊柱挺得像标杆尺,从脖颈到腰腹是一条绷直的直线。
连绿军色的衬衫都被撑得没有一丝褶皱。
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指节分明,虎口对着裤缝。
整个人看上去那样精神。
目光却沉沉的,凝聚在半空中的某个点上,眼神涣散。
“中铭,你想啥呢?”
直到谢江拿着搪瓷杯的杯盖,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刚刚谢江问他找到胖丫是否要离婚时,他脑海里出现的竟然是乔星月的身影。
他看着谢江,问,“爸。找到胖丫后,我要是和胖丫离婚,组织上会批准吗?”
里屋。
邓盈盈竖着耳朵听。
什么,中铭哥找到胖丫后,要和胖丫离婚?
是因为乔星月吗?
有这个乔星月在,等中铭哥和胖丫成功离婚后,还有她邓盈盈什么事?
眼看着这些天乔星月隔三岔五来家里给奶奶扎针,谢叔对乔星月的评价越来越高,中铭哥看乔星月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儿,邓盈盈恨不得明天就把乔星月赶出锦城军区。
可是这不现实。
不行,她得赶紧学会给奶奶扎针,这样就能减少中铭哥和乔星月接触的机会,免得他们有什么进展。
邓盈盈也是个狠人,她拿起银针就朝自己的穴位扎上去,只希望早点掌握施针的力度,反正施针穴位图她已经掌握了,只要掌握了力度,就可以不用乔星月再登门了。
殊不知,这是乔星月给她挖的坑。
不管她给自己扎多少针,也没有任何作用,到时候就算她掌握了给自己下针的力度,一样医治不了奶奶。
因为乔星月有自己的办法,遇不到有缘人她是不会外传的。
邓盈盈被自己扎得疼死了,要是乔星月在场看到她一边扎一边哭又一边坚持的蠢样子,不知道得有多解气。
……
这一天,乔星月最后一天病假休完了。
回到了卫生科。
她还故意问了邓盈盈,针法力度练习得怎么样了。
邓盈盈硬着头皮,点点头,“找到一点感觉了。”
“那就好,加油!以你的天赋和资质,应该很快就能学会。”说着,乔星月拍了拍邓盈盈的肩。
邓盈盈昨晚自己扎了自己几百针,疼得她眼泪直落。
真想问一句乔星月是不是故意的,可又是她自己求着乔星月教她的,心里窝着火又不敢发作,只好看着乔星月满脸春风笑意离去。
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乔星月去机关幼儿园接了安安和宁宁下学。
家属院服务社的外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吃摊点。
安安和宁宁在一个炸油果子的摊点前,停下来,两双眼睛盼巴巴地看着那插在稻草扎上的,亮油油的糖油果子。
上面的糖汁滴下来,惹得安安和宁宁不由舔着小嘴,咽了咽口水。
昨天她们就想吃中铭叔叔带回去的糖油果子。
妈妈没让。
今天可馋这一口了。
乔星月问了价格,一串糖油果子是两毛钱。
平日里她手头上特别紧,两毛钱也得省着花。
但她刚刚拿了去京城完成任务的两百块奖励,毕竟她立了大功。
想着不能亏了自己的娃,正要给安安宁宁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落在糖油果子的木签上,取下两串,递到了安安宁宁的面前。
“叔叔请你们吃。”
说话的,是站在乔星月面前的陆砚池。
他又取了一串,递给乔星月,“你也来一串。”
说着,从衬衣兜里,掏出一张五毛的,一张一毛的,递给摊主老板。
乔星月忙掏着自己荷包里的钱,“砚池,不用了,我自己付。”
陆砚池把她的钱推回去,故作严肃状,“要是让我妈知道,安安和宁宁喜欢吃糖油果子,我却不舍得给她们买,我妈又要骂我了。”
安安和宁宁,可是陆母的救命恩人。
当时安安宁宁才三岁多,见到倒在路边没人管的陆母,赶紧去把乔生月叫过来。
乔星月这才救了陆母一命。
所以,陆母可稀罕乔星月和安安宁宁三母女了。
这次陆砚池申请调任锦城军区,陆母可是大力支持的。
不一会儿,安安和宁宁吃得满脸满嘴都是糖汁,头发也粘在了小脸蛋上。
陆砚池便领着两个娃,走进了大院服务社,准备要点水,给两娃洗洗。
乔星月瞧着他们走进去,自己也尝了尝了手里的糖油果子。
嗯!甜滋滋的。
一口咬下去,外面酥脆,里面软糯。
这个年代的街边小吃就是比后世的好吃,用的糯米那可是纯有机的。
“甜吗?”
一道冰冷又沉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乔星月握着手里的糖油果子,转身回头。
谢中铭看向她的目光像是淬了冰一样,“陆砚池买的糖油果子,就这么好吃?”
这声音里的火气,又裹着谢中铭不自知的醋意,像被踩灭的烟头,滋滋地冒着凉气。
偏生这个时候,乔星月只看了他一眼,便干脆利落地抽开目光,继续去吃手中的糖油果子,也不回应谢中铭。
她的不回应,又吃得甜滋滋的态度,就是最好的回应。
谢中铭深吸一口气。
原本就挺得笔直的脊背猛地一崩。
连他崩紧的脖颈处,浮出来的根根静脉和血管,也透着隐隐的闷火。
喉结在紧崩的脖颈上,滚了滚。
咬着后牙槽,手指倏地攥紧。
直到沉沉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胸膛依旧又堵又闷。
“乔同志,不是说安安和宁宁的牙齿坏了?”
“我买的糖油果子不能吃,陆同志买的就可以?”
乔星月咬了大口糖油果子,干脆利落道,“安安和宁宁的牙齿又好了。”
分明就是糊弄他的胡话。
谢中铭本就攥紧的手指,更是用力。
指节隐隐泛着白,透着一股子沉闷的怒意。
什么牙齿坏了,昨晚她自己不吃他买的糖油果子,还不让安安和宁宁吃,这就是不待见他。
谢中铭也不知道,自己的胸口会何又堵又涩。
他从鼻尖里哼了一声,“乔同志和陆同志不愧是认识了五年的老战友,关系果然不一般。连陆同志买的糖油果子,也要更香更甜,是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乔星月这才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同志今天好生奇怪。
阴阳怪气的,几个意思?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谢团长,难道我和砚池认识五年,我也有错吗?是谁规定的,一个带着两个娃的寡妇,就没有交友的权利?交个异性朋友也有错?”
“……”这句话倒是噎得谢中铭答不上来。
明明是她对明哲和陆同志,和对他的态度不一样。
明显区别对待,故意疏远他。
她这句话,倒显得是他不对了?
谢中铭本就攥紧的手指,又是紧紧攥了攥。
指节发出阵阵脆响。
胸口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股无处可发的闷火。
“乔同志会错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硬邦邦的回应声,带着一股浓浓的醋味。
这时,陆砚池领着安安和宁宁回来。
两姐妹一手拿着没吃完的糖油果子,一手被陆砚池牵在大掌里,一左一右地走过来。
陆砚池斯斯文文高高大大的身影,将左右的两个娃娃衬托得又萌又可爱。
三人竟然生出一股父女情浓的和谐画面感来的。
谢中铭胸口的闷火又是一阵猛窜,竟有些嫉妒起陆砚池和安安宁宁的感情来。
就好像那是自己的女儿,女儿却更喜欢别人,不喜欢他似的酸涩。
陆砚池见到谢中铭,笑着问,“谢团长,好巧。糖油果子要不要也来一串?”
“谢谢!”谢中铭用鼻孔出声,“不用。”
他缓和了脸色,又缓和了语气,看着安安和宁宁,温柔地问,“安安宁宁,你们还喜欢吃什么,叔叔也给你们买。”
“不用了。”
安安和宁宁异口同声。
妈妈早就教过她们,以后中铭叔叔给的东西不能再要。
否则那个讨厌的黄奶奶,又要说妈妈勾引她儿子,又要给妈妈添堵了。
还是和这个中铭叔叔保持点距离的好。
感受到安安宁宁也明显疏远自己,谢中铭胸口像是被锋利的冰碴子割了一下。
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
抿紧薄唇,眉峰拧成个疙瘩。
他带着一股子醋意,蹲下来,“安安宁宁不喜欢叔叔吗?”
原本准备摸一摸安安宁宁的脑袋。
可是安安宁宁的小脑袋,一起往后缩了缩。
安安说,“不是,叔叔挺好的。但是老师教过哒,不熟的人给的东西,是不能乱吃哒。”
安安也是个高情商的娃。
这样一来,就不用把妈妈牵扯进来啦。
也不用得罪中铭叔叔。
这时,乔星月上前两步,“安安宁宁,我们该回家了。”
安安昂起脑袋来,看着乔星月,“妈妈,我的发条小青蛙坏掉了,可以让砚池叔叔去我们家帮我修一下吗?”
“修东西叔叔可厉害了。”不等乔星月回答,谢中铭抢先开口。那发条小青蛙还是他买给安安宁宁的。
安安扭过脑袋来看着他,却道,“不用啦中铭叔叔,砚池叔叔修东西也很厉害的。”
小安安也知道,中铭叔叔和明哲叔叔都不可能再当她和妹妹的爸爸了。
因为那个讨厌的邓盈盈和黄奶奶。
所以,小安安希望砚池叔叔当自己的爸爸,这不是希望能和砚池叔叔多呆一会儿吗。
陆砚池倒是没有说话,他想看看乔星月的态度,如果她同意让他去她宿舍给两娃修青蛙,他很乐意。
但如果乔星月不同意的话,他也不会厚着脸皮硬要去。
毕竟她一个女同志带着两个孩子,会被人说闲话。
乔星月蹲下来,摸了摸安安的脑袋,“发条小青蛙,妈妈也会修呀。”
“可是我就想和砚池叔叔玩一会儿嘛!”小安安撅了撅红红的小嘴。
乔星月又摸摸她的脑袋,“改天吧,今天天都快黑了。”
陆砚池也摸摸安安的小脑袋,“安安,砚池叔叔答应你,改天天色早,一定陪你和妹妹玩。”
“那我要骑大马,举高高。”
“没问题!”陆砚池刮了刮安安的鼻子,又和宁宁说了两句,这才起身看向站在面前的乔星月,“你快带安安宁宁回去吧。”
“嗯。”乔星月点点头,微笑道,“谢谢你今天请我们吃油果子。改天我蒸大肉包子,也请吃你。”
陆砚池问,“改天是哪天,那我买肉。”
乔星月故意瞪了他一眼,笑道,“你还真是不客气。明天正好休假,你中午来吧。”
陆砚池心里甜滋滋的,“行,我买肉和大葱。”
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的谢中铭,心里一团闷火实在是烧灼得他难受。
他厚着脸皮,插了一句,“乔同志包的大肉包子很好吃吗。那我也买肉,不知道乔同志欢迎不欢迎?”
“不欢迎。”乔星月斩钉截铁,看也没看谢中铭一眼,“我和谢团长不熟。”
说完,她牵着安安和宁宁,扭头便走。
从谢中铭面前走过时,她特意绕开了步子,不想和他靠太近。
谢中铭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刚硬的身躯瞬间僵住,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胸口刚压下去的那团闷火,“腾”一下又冒出来。
那句“我和谢团长不熟”,却堵得他一腔闷火实在无处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