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艾香染布

织染大会的赛场设在苏州府衙的大院里,二十口染缸在晨光里排得整整齐齐,缸沿还沾着新磨的靛蓝粉末。沈知意站在 “盐晶染坊” 的牌号下,指尖在染布册上轻轻划着 —— 绿衫精灵说她怀了身孕后,对染料的敏感度提升了三成,连老掌柜都夸 “这姑娘能闻出苏木的年份”。

“别紧张。” 林砚往她手里塞了块温热的桂花糕,是今早特意让客栈蒸的,“就当在盐仓镇的染坊,我给你递染料,江晚渔测盐度,跟平时一样。”

沈知意咬了口糕,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淌,心里却还是发紧:“听说要现场染‘凤袍霞帔’,还要绣上百鸟朝凤 —— 我绣活不如苏州的绣娘。”

“你的优势在染布。” 老掌柜突然拄着拐杖走过来,手里捧着个青瓷碗,“这是昨晚用海水泡的红花,比普通红花亮三分 —— 你尽管染,绣活有苏州绣娘帮忙,她们早就想试试你的盐晶红。”

江晚渔正蹲在测盐器旁调试,闻言突然喊:“沈姐快看!王元宝的染缸在冒白沫 —— 他肯定急着加染料,没按比例来!”

众人转头望去,果然见王元宝的伙计正慌里慌张地往缸里撒苏木,水面浮着层灰黑色的泡沫,像打翻了的墨汁。王元宝在旁跳着脚骂:“没用的东西!老掌柜教的‘凝色法’都记不住?”

老掌柜捻着胡须笑:“他把宫里的法子当救命稻草,却不知道染布跟做人一样,得按章法来 —— 急功近利准出错。”

沈知意突然握住林砚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传过来:“我准备好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却透着股稳劲,像染缸里沉底的盐晶,看着柔和,实则扎实。

随着知府一声 “开始”,赛场里顿时忙起来。沈知意先往缸里撒了把盐晶,江晚渔立刻报数:“盐度正好!可以加红花了!” 林砚捧着染布册在旁记录,笔尖在 “辰时三刻,海水温度六分” 那行顿了顿 —— 这是他们在盐仓镇试了二十多次才定下的最佳时辰。

王元宝的染缸很快出了问题。他嫌颜色不够亮,竟往缸里倒了半罐桐油,想让绸缎更有光泽,结果油浮在水面,把染料都隔开了,染出来的绸缎斑斑点点,像被猫抓过的抹布。

“你这是胡闹!” 老掌柜气得拐杖都抖了,“凤袍染布最忌油脂,你这是毁了整块料子!”

王元宝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还嘴硬:“我这是新法子 —— 你们懂什么!” 话没说完,就见苏州绣娘捂着鼻子躲开,“这油味能熏晕人,怎么绣百鸟朝凤?”

沈知意的染缸却越来越顺。她加染料的手势轻得像拈花,苏木、红花、茜草按比例撒进去,水面竟泛起细碎的光。江晚渔举着测盐器喊:“盐晶开始溶解了!沈姐快加晨露!”

林砚刚把晨露递过去,就见沈知意突然按住小腹,眉头轻轻蹙了下。他心里一紧,刚要问,就见她摇摇头:“没事,就是孩子踢了我一下 —— 好像在催我快点。”

江晚渔 “噗嗤” 笑出声:“小侄子还没出生就知道着急 —— 等染好了,我把测盐器给他当玩具。”

老掌柜突然说:“加两滴海水。” 沈知意立刻照做,水面的红光瞬间凝住,像被冻住的晚霞。老掌柜捋着胡须点头:“这才是‘凝色法’的真意 —— 不是死守宫规,是顺着料子的性子来,你这丫头比王元宝有悟性。”

日头升到头顶时,两匹绸缎终于染好。林砚展开 “盐晶霞帔红” 的瞬间,赛场里突然静了 —— 那红色里藏着细碎的盐晶光,在阳光下流转,像把揉碎的星河铺在了布上。王元宝的绸缎摆在旁边,灰扑扑的像块旧抹布,连他自己都别过了脸。

“还有绣活!” 王元宝突然喊,“她们还没绣百鸟朝凤!”

苏州绣娘却已经围了上来,指尖在盐晶红上轻轻抚过:“这料子软中带挺,最适合绣凤凰的尾羽 —— 我们愿意帮盐晶染坊绣。” 有个老绣娘突然说,“我女儿刚生了孩子,能不能给我留块边角料?我想给她绣个平安符。”

沈知意立刻让人剪了块布料递过去,声音软得像棉花:“要是不够,我再给您染块 —— 刚怀孕的人,用盐晶红最好。”

林砚看着她和绣娘说话,突然觉得这才是最好的互动 —— 不用刻意说什么,一个眼神,一句关心,就像染布时的染料和水,自然而然就融在了一起。江晚渔碰了碰他的胳膊,往老掌柜那边努嘴 —— 那老头正偷偷抹眼泪,嘴里还念叨 “好手艺没失传”。

知府亲自给他们颁奖时,沈知意站久了有些累,悄悄往林砚身边靠了靠。他顺势扶住她的腰,掌心触到她小腹的弧度,突然觉得这奖杯再沉,也不如怀里的人重要。

“盐晶染坊的绸缎,既能做凤袍,又能做婴儿襁褓。” 知府举着奖杯大笑,“这才是百姓需要的好手艺!”

王元宝站在人群外,突然叹了口气。少帮主走过去拍他的肩膀:“林老板说,要是你愿意,吴县的绸缎庄可以改成‘盐晶染坊’的分销点 —— 他教你伙计染布,你不用再到处折腾。”

王元宝愣了愣,看着林砚正帮沈知意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沈知意笑着把奖杯递给他,眼里的光比绸缎还亮。他突然觉得自己争了这么久,争的不过是块冷冰冰的牌子,而林砚早就把日子过成了暖烘烘的霞帔红。

“我考虑考虑。” 王元宝转身往码头走,背影竟比来时轻快了些。

傍晚收拾东西时,沈知意靠在林砚怀里看绣娘绣的百鸟朝凤,指尖在凤凰的尾羽上轻轻划着:“老掌柜说要收我当徒弟,把宫里的染布秘籍都传给我。”

“那我们在苏州开个染布学堂。” 林砚往她发间插了朵桂花,“你教染布,老掌柜讲历史,江晚渔教航海 —— 让更多人有手艺吃饭。”

江晚渔抱着测盐器闯进来,辫子上还沾着靛蓝:“赵老板派人送了十担盐晶,说要给小侄子做个盐晶长命锁!” 她突然凑到沈知意耳边,用浙语小声说,“我爹说,等孩子生下来,就把浙省的海运码头分你一半 —— 以后运染布更方便。”

沈知意的脸瞬间红了,攥着林砚的袖子不肯松手。老掌柜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笑:“我年轻时总想着把手艺藏起来,怕被人偷学,现在才明白,看着年轻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绿衫精灵突然在林砚耳边放烟花:“织染大会胜利!奖励:沈知意获得‘江南染母’称号!苏州染布学堂地皮免费!家族羁绊值再升 —— 以后生的孩子自带染布天赋!”

林砚没理会奖励,只是低头吻了吻沈知意的发顶。窗外的桂花还在落,赛场的染缸已经洗刷干净,却像还盛着今天的盐晶红 —— 原来最好的比赛,不是赢过谁,是让所有人都能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样子。

沈知意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是那只绣好的婴儿鞋,鞋面上的小兔子沾着点盐晶,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等孩子会走路了,就让他在染坊学认染料。” 林砚攥着鞋,突然觉得这苏州的月光,比任何地方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