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怎么这么喜欢听人说书啊?
三生镜外,斩仙台上,气氛降到了冰点。
所有神仙,都觉得周遭的空气,像是被冻结了。
他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生怕自己的眼神,与某个方向对上。
尴尬。
无与伦比的尴尬。
天庭最核心的皇室秘闻,最高层的家庭矛盾,此刻正被一群凡夫俗子,在一家凡间的酒馆里,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言语之间,尽是鄙夷。
这简直就是当着三界神佛的面,公开处刑。
有毛病啊?
一位仙官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这陆凡就这么喜欢听人说书啊?
这一世听孙悟空大闹天宫,上一世听二郎神劈山救母!
他这轮回里,就不能干点别的吗?
这些凡人也是真敢说啊!
得亏这是陆凡前世的旧事,镜花水月。
这要是陆凡今生在酒馆里遇到这一幕,恐怕此刻那位显圣真君,已经提着他的三尖两刃刀,杀下凡间,将那整个镇子都从地图上抹去了。
果然,所有神仙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了那个风暴的中心。
杨戬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那身银色的甲胄,都像是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冻上了一层冰霜。
他眉心那道紧闭的竖眼,虽然没有睁开,但那里的皮肉,却在剧烈地跳动,随时都会裂开,射出毁灭万物的神光。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最爱看杨戬笑话的孙悟空,此刻都罕见地收起了嬉皮笑脸。
他挠了挠耳朵,扛着金箍棒,难得地保持了沉默。
他可以跟杨戬打生打死,可以在任何事情上嘲讽他三只眼。
唯独这件事,不行。
这是杨戬唯一的,也是最深的一块逆鳞。
谁碰,谁死。
......
酒馆里的议论,还在继续。
“所以说啊,这神仙的故事,听听就得了,当不得真。哪有这么蠢的神仙!”
“就是就是,来,喝酒喝酒!”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然而,就在这片嘈杂之中,一个异常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帮腌臜蠢猪,也就只会在背后随便用污言秽语议论别人。”
说话的,是那个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喝酒的流浪汉。
陆凡。
他缓缓地站起身。
他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可那双原本死寂无神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一点光。
酒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小子,你谁啊?我们说话,关你屁事?”
那个满脸通红的醉汉,不耐烦地喝道。
“我不是谁。”
陆凡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一群连脊梁骨都直不起来的奴才,在揣测凤凰为何要飞出金丝笼,有些可笑。”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那壮汉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圆睁:“你说什么?你骂谁是奴才!”
陆凡的眼神,终于与他对上,那双死寂的眸子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漠然。
他笑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一群跪久了,就以为所有站着的人都有罪的蠢物。”
“她贵为神女,却愿舍弃一切,投身红尘,只为一份真心。这叫勇气,不叫愚蠢。”
“她与凡人相恋,生儿育女,纵使触犯天条,那也是她与天庭之间的事,与你们这群嚼舌根的蝼蚁何干?这叫自由,不叫放荡。”
“她妨碍到你们任何人了吗?是吃了你们家的米,还是喝了你们家的水?”
“没有。她所追求的一切,都没有妨碍到你们分毫。你们之所以觉得她有罪,不过是因为你们自己做不到罢了。”
“你们贪婪,所以无法理解有人能舍弃富贵。你们懦弱,所以无法理解有人敢反抗权威。你们生来便是奴隶的命,骨子里刻满了卑躬屈膝,所以看到任何试图挣脱枷锁的人,都会觉得刺眼,觉得冒犯!”
“你们不是在议论神仙,你们只是在嫉妒。嫉妒她有你们没有的勇气,嫉妒她敢于追求你们不敢想的自由!以己度人,用你们那肮脏、卑劣、充满奴性的心思,去揣度一份高贵的情感,然后心安理得地吐出最恶毒的言语!”
“你们,也配谈论她?”
一番话,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那些刚才还议论得兴高采烈的酒客,此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
“放屁!”那壮汉彻底被激怒了,“一个女人,为了自己快活,连累家人,就是自私自利!老子说她两句怎么了?你个穷要饭的,也敢来教训老子!我看你是活腻了!老子今天就打断你的狗腿!”
他咆哮着,抓起身边一条板凳,朝着陆凡的头就砸了过来。
酒馆里一片惊呼,众人纷纷后退。
陆凡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就在那板凳即将砸中他脑袋的瞬间,一道微不可查的黑光,从他背后那根“烧火棍”里一闪而过。
咔嚓!
沉重的板凳,在半空中碎成了两截。
那个壮汉的身体僵在半空,喉咙处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陆凡,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嗬嗬”的声响,鲜血从他的指缝和嘴角喷涌而出。
噗通一声,他仰面倒下,气绝身亡。
“杀......杀人了!”
酒馆里瞬间炸开了锅,恐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跟他拼了!”
几个与壮汉相熟的地痞,眼看同伴被杀,血气上涌,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嚎叫着冲向陆凡。
陆凡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只是抬起手,握住了背后那根用破布包裹的长戈。
黑光闪动。
冲在最前面的两人,身体直接被拦腰斩断,内脏和鲜血洒了一地。
剩下的人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破了胆,怪叫着转身想逃。
陆凡却没给他们机会。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酒馆里便安静了下来。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尸体,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陆凡手持戮魂戈,站在尸体中央,衣衫上沾满了温热的血点。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望向了那个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说书先生。
“故事,很好。”
“只是,说错了。”
“她不是糊涂,也不是自私。”
“她只是比你们所有人都勇敢。”
说完,他将长戈重新用破布包好,背在身后,转身走出了这间人间炼狱,没有回头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