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游荡了半个世纪之久的幽灵

可乐这东西,看似和苏联体制绝对对立。

毕竟在很早之前,二战刚结束的时期。

在苏联阵营宣传机器里,可乐就被钉上“西方颓废生活方式”耻辱柱的符号。

但其实,这“颓废饮料”的幽灵,却早已在苏联的权力殿堂里游荡了半个世纪之久。

朱可夫元帅当时喝可乐有瘾,为了喝到一瓶可乐,递话给美国高层,然后高层下令,可口可乐特地在比利时工厂生产了50箱透明瓶装、印有红星标志的“白色可乐”,伪装成伏特加外观进入了朱可夫的办公桌。

当然,这种交易仅为高层特供,并不对大众开放。

而在玉米大帝时期,百事可乐则是抓住了更公开的机遇。

在1959年莫斯柯世界博览会,百事高管唐纳德·肯德尔精心策划,让玉米大帝当众豪饮百事可乐的照片登上美国各大报纸头条。

这次公关让百事可乐名气大涨,也松动了苏联对于可乐的绝对封禁。

十三年后,1972年,百事更进一步,与苏联签订了独家协议,成为第一个合法进入苏联市场的西方消费品巨头。

卢布无法在国际流通?

没关系,苏联人用伏特加来换可乐原浆!

一种奇特的“以物易物”模式就此诞生。

然而,帝国的根基在松动,时间来到去年,1989年。

苏联的经济状况已恶化到难以支撑这种“液体换液体”的交易。

伏特加的供应捉襟见肘,但百事可乐对原浆的需求却并未减少。

于是,一幕更荒诞、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戏码上演:苏联政府竟以17艘潜艇、3艘军舰(包括巡洋舰、驱逐舰这样的大家伙),换取价值30亿美元的可乐原浆!

百事可乐的CEO甚至得意地戏称,他的公司一夜之间成了“世界第六大海军”。

当然,苏联也不傻,尽管给百事可乐送了20艘军舰,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空壳,而这对于百事公司来讲也没什么作用。

军舰中的重要设备早就被拆除了,百事可乐拿到的也只是个空架子,没什么用,只能按照废铁卖到船厂进行拆除。

而可口可乐的进入则更为曲折。

它巧妙地避开了百事的独家协议,在1980年莫斯柯奥运会上,以“芬达”汽水的身份成功登陆。

而1985年戈氏推行的严厉禁酒令,意外地帮了可口可乐的大忙。

因为伏特加供应锐减,百事赖以维系的“易货”链条断裂,可口可乐趁机大规模涌入,迅速蚕食市场。

所以,现在盘踞在莫斯柯乃至整个苏联饮料市场的,就是这两个庞然大物: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

它们背后是强大的资本、成熟的品牌、无孔不入的渠道,以及……一段与苏联高层纠缠不清、充满黑色幽默与帝国悲凉的历史。

秦远坐在通往莫斯柯的火车上,掂量着手中的“远东格瓦斯”瓶子,口中回味着那股特殊的冰凉与酸甜。

他很清楚,自己的远东公司,相比那两个巨头,渺小得如同西伯利亚荒原上的一粒雪。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他有它们没有的东西——根。

可乐是外来的,是“西方颓废”的象征,无论它曾经如何取悦元帅、如何让领袖当众畅饮、甚至如何换走了国家的军舰,它在文化基因上,始终是“他者”。

而格瓦斯,它的根,深扎在东欧平原的黑土地里,流淌在斯拉夫民族的血液中。

高举“民族饮料”的大旗,唤醒斯拉夫民众的文化认同与民族自豪感,用本土的、传统的、健康的“格瓦斯”,去对抗外来的、象征西方消费主义的“可乐”!

这是最直接、最有力、也最能在当下混乱局势中引发共鸣的武器!

不过,这个策略有一个致命的陷阱——时间。

现在是1990年。

秦远比任何人都清楚,脚下这个庞大的帝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

民族主义的旗帜固然好用,但如果旗帜上印着的是镰刀锤子,那么当帝国崩塌时,这面旗帜会瞬间变成招致反噬的靶子。

所以,绑定的不能是苏联,甚至不能与政治沾染上关系。

要绑定的是斯拉夫这个民族。

格瓦斯的历史,恰恰提供了这样的纵深。

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基夫罗斯时代,是农夫和贵族共同饮用的日常饮品,是面包的延伸,是“液体面包”。

它承载的是斯拉夫民族千百年来的生活智慧与饮食传统。

它的健康属性更是天然的优势,可以直接对比可乐被诟病的“高糖”和“化学添加剂”。

“斯拉夫的格瓦斯,滋养了我们的祖先,也将滋养我们的未来。”

秦远心中默念着未来可能的广告语核心,“西方有他们的可乐,我们有流淌千年的格瓦斯!”

他相信,这两句广告语一出来,必然能俘获到一大部分热爱着这片土地的斯拉夫人。

所以说啊,民族主义好啊。

利用好民族主义,是真能赚大钱啊!

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混乱的苏联,高举民族大旗,才是能聚拢最多数人的旗帜。

苏联的各大加盟国一个个独立,不正是站在这杆大旗之下吗?

如此想着,秦远渡过了枯燥无味的火车之旅。

六个日夜,他回到了另外一片冰雪世界——莫斯柯!

走下列车,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熟悉的喧嚣与混乱扑面而来。

他的回归,如同定海神针,让早已等候在站台的陈建华、刚子、麻杆儿等人瞬间有了主心骨,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远哥!货都到了!路上还算顺利!”

斌子和武卫国也在人群之中,斌子最先迎上来,汇报着,声音沉稳。

这一趟,他们带回来了五千多件羊皮大衣,总价八十万人民币。

幸亏老张头卖掉了一部分邀请函,有一部分资金。

少的一部分,也用剩下的邀请函作价1500元一张抵押给了红星厂。

虽有折损,但这点成本在苏联市场翻倍的利润面前,不值一提。

秦远关注的并不是这些,而是.......

“斌子,”秦远目光锐利如鹰,落在斌子脸上:“在回燕京的路上……你们是不是遇上加代了?”

空气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