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掌灯小宦官?这波是捡到SSR!
“奴婢……为您掌灯。”
那刻意压低的少年嗓音,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滑过何悠悠紧绷的神经。
掌灯?
在这刚刚经历过血腥屠杀、董卓吕布先后离去的死寂宫殿里?
在一个如同鬼魅般从阴影里钻出来的小宦官口中?
荒谬!诡异!
透着一股令人骨髓发寒的算计!
何悠悠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几乎要从凤椅上弹起!
她死死盯着珠帘外那个低垂着头、身形单薄的小宦官,宽大袍袖下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象征前世记忆的袖口褶皱,仿佛那是唯一能汲取力量的源泉。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是谁?是董卓留下的暗桩?是某个世家安插的眼线?还是……这深宫之中,原主何太后自己都未必知晓的隐秘力量?
信息!她需要信息!
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如同破碎的琉璃,混乱不堪,根本无法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那小宦官没有得到回应,却仿佛毫不在意。
他微微侧身,动作轻巧得像一片羽毛,无声地走向旁边一座熄灭的青铜仙鹤灯盏。
昏暗光线下,只能看到他伸出的一只手——异常苍白、纤细,骨节分明,完全不像一个做粗活的内侍的手。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一点微弱的橘黄火光跳跃起来。
“嚓。”
一声轻响,灯芯被点燃。
柔和而温暖的光芒,瞬间从那盏仙鹤灯盏中晕染开来,驱散了周围一小片浓重的黑暗,也照亮了小宦官低垂的侧脸轮廓——线条干净,带着未脱的稚气,鼻梁挺直,薄唇紧抿,下颌的线条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昏黄的光晕跳跃着,映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专注地看着那跳动的火苗,仿佛那是世间唯一值得关注的事物。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又走向另一盏熄灭的宫灯,重复着点燃的动作。
一盏,又一盏。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每一个步伐都轻得如同踏在云端,没有一丝声响。
随着一盏盏宫灯被重新点亮,嘉德殿内死寂的黑暗被一点点驱散。
温暖的光晕逐渐连成片,照亮了满地狼藉和刺目的猩红,也照亮了高台之上,珠帘之后,何悠悠那张苍白如纸、惊魂未定的脸。
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何悠悠心头的寒意。这小宦官的行为越是平静自然,越让她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恐怖。
他就像一只在蛛网上无声爬行的蜘蛛,每一步都踩在令人心悸的节点上。
终于,离凤座最近的一盏莲花灯也被点燃。柔和的光线透过珠帘,清晰地照亮了何悠悠的脸。
那小宦官完成了“掌灯”的任务,退后两步,重新回到高台之下那片相对昏暗的光影交界处。他再次深深地低下头,姿态恭谨卑微到了极致,仿佛刚才那番诡异的举动从未发生。
“灯已掌好,太后。”依旧是那刻意压低、清亮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少年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夜寒,血污之气易伤凤体。奴婢斗胆,请太后移驾暖阁歇息。此地……自有奴婢料理。”
料理?
何悠悠的心猛地一沉!他说的“料理”,是指收拾这满地血腥和……何进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吗?由一个如此年幼、如此诡秘的小宦官?
“你……”何悠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得厉害。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模仿着何太后应有的、带着疲惫和威仪的腔调,“抬起头来。”
那小宦官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然后,他缓缓地、顺从地抬起了头。
烛光终于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面孔,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眉眼清秀,甚至带着几分未长开的精致。
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薄薄的唇瓣颜色很淡。然而,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
大而黑,瞳仁如同最纯净的黑曜石,深不见底。
本该属于少年的清澈懵懂,在那双眼睛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水般的平静,幽深、沉寂,仿佛能将所有的光线和情绪都吸进去,又仿佛历经了千年的风霜,看透了世间一切悲欢离合。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小宦官该有的眼神!
何悠悠的后背瞬间爬满了细密的冷汗。
她在这双眼睛里,看不到丝毫的敬畏、恐惧,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无机质般的冰冷和……审视!
“你是何人?”何悠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本宫……似乎从未见过你。”她努力在混乱的原主记忆碎片里搜索,却一无所获。
“奴婢贱名,恐污太后清听。”小宦官的声音平静无波,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毫不避讳地迎上何悠悠的审视,“在尚衣监做些洒扫粗活,人微言轻,太后不记得,是奴婢的福分。”
尚衣监?洒扫粗活?
鬼才信!
何悠悠几乎要冷笑出声。一个尚衣监的粗使小宦官,能在董卓屠戮、吕布威压的惊魂之夜,如同幽灵般潜伏在侧,目睹一切而不被发现?能在满地血腥、强敌环伺的绝境里,如此镇定自若地“掌灯”,还要“料理”大将军何进的尸首?
这深宫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是吗?”何悠悠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指尖在冰冷的凤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目光锐利如刀,“那你告诉本宫,方才……你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试探,也是最后的通牒。
如果这小宦官是敌人,那么此刻,就是图穷匕见之时!
小宦官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甚至没有因为何悠悠这带着杀意的质问而掀起一丝涟漪。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大殿角落里一根沉默的石柱。
沉默,在温暖的烛光和浓重的血腥味中蔓延,带着令人窒息的张力。
就在何悠悠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厉声呵斥或召唤殿外那些不知是否还忠心的侍卫时——
“奴婢看到,”小宦官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天威难测,雷霆震怒。”
他的目光,极其自然地扫过地上何进那颗狰狞的头颅,又掠过殿外依旧狂暴的雨幕,最后落回何悠悠脸上。
“奴婢听到,”他顿了顿,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太后的声音,穿透了风雨。”
他微微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姿态重新变得恭顺卑微。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奴婢只知,太后在处,便是天心所向。其余……非奴婢耳目所能及,亦非奴婢卑贱之身所能妄议。”
一番话,滴水不漏!
既点明了何悠悠刚才借“天谴”震慑董卓、预言暴雨的关键,隐晦地表明他看到了最关键的部分,却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只是一个被“天威”震慑、只知顺从“天心”(太后)的卑微奴仆。
没有泄露吕布的对话,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谋划,甚至对何进的死都轻描淡写地带过。
好一个“非耳目所能及,非卑贱之身所能妄议”!
何悠悠心中警铃大作!这小宦官的心智、反应、言辞的滴水不漏,简直妖孽!他绝非常人!他背后的势力,或者他本身的目的,都深不可测!
“好一个‘天心所向’。”何悠悠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深宫妇人特有的冰冷和威压,“你倒是……会说话。”她刻意在“会说话”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小宦官的头垂得更低了:“奴婢愚钝,只知本分。”
“本分?”何悠悠盯着他那低垂的、仿佛毫无威胁的后颈,指尖在扶手上收紧,“你的本分,就是在这深更半夜,血溅宫阙之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本宫面前,‘掌灯’?”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逼问。
小宦官沉默了片刻。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奴婢的本分……是活着。”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再次直视何悠悠。
这一次,何悠悠在那片死水般的平静下,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寒潭深处幽光一闪的东西——是悲哀?是绝望?还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如同这殿中残烛,”他看向旁边一盏跳动的宫灯,火苗在他幽深的瞳孔里映出两点微弱的光,“风来则灭。唯有靠近……最亮的那簇火。”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何悠悠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太后……是奴婢在这暗夜里,看到的……唯一的光。”
“奴婢身如浮萍,命若草芥。所求,不过是一线依附于光、苟延残喘的生机。”他微微躬下身,姿态放得极低,“愿为太后手中微末之尘,足下踏地之石。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
何悠悠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是真是假?
是精心编织的谎言,还是走投无路的投诚?
这深宫之中,步步杀机。
董卓如狼,吕布似虎,朝堂之上波谲云诡。
她此刻,确实孤立无援,如同怒海孤舟。任何一点力量,哪怕再微小,再可疑,都可能成为救命稻草。
但同时,也可能是致命的毒药!
她需要时间!需要喘息!
需要理清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需要消化前世记忆带来的信息差,需要判断这突如其来的“投诚”是陷阱还是转机!
“粉身碎骨?”何悠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倦意,仿佛被这惊魂一夜耗尽了心力。她缓缓靠回冰冷的凤椅背,微微阖上眼,只留下一道审视的缝隙看着台下那个瘦小的身影。
“本宫乏了。”她挥了挥宽大的袍袖,动作带着深宫妇人特有的慵懒和不容置疑,“此地……便依你所言,好生‘料理’。”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针:
“记住你的话。”
“若有一丝一毫……污了本宫的耳,乱了本宫的心……”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那微微睁开的眼缝中,泄露出的一线冰冷寒光,比任何威胁的话语都更具压迫力。
小宦官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如同风中落叶。
他深深伏拜下去,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奴婢……谨记太后懿训。万死……不敢有负!”
何悠悠不再看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已经心力交瘁。
“退下吧。”
“喏。”
一声极轻的应答。然后是衣料摩擦地面的轻微“沙沙”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大殿深处的阴影里,如同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嘉德殿内,再次只剩下何悠悠一人。
温暖的烛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空气中浓重的血腥。
地上那颗头颅,在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何悠悠依旧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跳得有多快,有多乱。
吕布的野心被点燃,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董卓的杀意只是暂时被“天谴”震慑,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现在,又多了一个身份不明、意图叵测、如同毒蛇般潜伏在暗影中的小宦官……
活下去的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之上。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抚过袖口那象征前世记忆的褶皱。
凤仪乱……
何悠悠的唇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那就让这乱世,再乱一点吧!
她需要力量。需要属于自己的力量。需要从这深宫的血污泥潭中,撕开一条生路!
意念微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前世查过的资料、看过的剧本、熬过的无数大夜,化作清晰的脉络在脑海中流淌、沉淀、凝聚……
【永巷库·鼠穴·东三·卯时】
几个清晰无比的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她的脑海深处!
不是系统!是记忆!是她前世为了写《凤仪乱》查遍古籍、推演无数遍后,偶然在冷门野史中看到的零星记载!关于十常侍张让在皇宫深处经营多年的秘密据点!
活下来!拿到它!
这将是她在乱世安身立命、撬动历史杠杆的第一个支点!
失败?身份暴露?董卓的屠刀?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狠狠压在何悠悠胸口。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再次投向那根蟠龙金柱投下的、最浓重的阴影角落!
“影流之主……”她无声默念着这个刚刚冒出来的代号,唇角的弧度冰冷而玩味。
“这乱世SSR,本宫……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