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有功必赏
天色蒙蒙亮起,第一缕灰白的光线照进院子。
江澈已经用冷水洗了脸,再无半分倦意。
刚一出门,周悍就迎了上来。
这个壮硕如熊的汉子眼圈发黑,布满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头儿,你醒了。”
“人呢?”
江澈的声音很平淡。
“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关进巡城司的大牢里了!”
江澈之所以选择将人犯关在那里,可不是图他们听话。
他的目光扫过这个破败的院子,扫过那间塞满了二十个壮汉的宿舍,眼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周悍。”
“属下在!”
“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江澈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周悍愣了一下,随即苦着脸道:“头儿,您就别拿我开涮了,这鬼地方,连我老家村里的猪圈都比它宽敞!二十一个人挤一屋,那味儿……啧啧,简直了!”
他说的全是实话。
晚上睡觉,翻个身都能压到三个人,半夜被别人的呼噜声吵醒。
再被那股子酸爽的汗味熏得睡不着,简直是人间酷刑。
江澈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该换个地方了。”
周悍的呼吸猛地一滞,眼睛瞬间亮了。
“我要去一趟王府,”
江澈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等我回来的时候,让兄弟们把东西都收拾好。”
“咱们,搬家。”
周悍强忍着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头儿……我们搬去哪?”
江澈笑了笑:“巡城司。”
周悍呆立当场,嘴巴微张,彻底被这两个字震住了。
那可是占了整整三条街的巨大衙门!
有宽敞明亮的独立营房,有巨大的演武场。
有冒着热气的食堂,甚至还有一个能泡澡的大澡堂子!
跟他们现在这个狗窝比起来,简直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是!头儿!”
周悍猛地挺直腰杆。
他现在就要去告诉兄弟们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弟兄们要是听到了,怕不是要当场把这个破院子给拆了!
江澈看着周悍像阵风一样冲出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
燕王府的朱漆大门,盘踞在长街的尽头。
江澈站在门前,身旁是神情略带亢奋的朱高煦。
这位燕王次子,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江澈找上他时,只说有要事禀报王爷,朱高煦便二话不说,直接将人领了进来。
毕竟他也好奇江澈刚刚上任,能带来什么。
只是问了一路,江澈就是不说,只是表示到了之后让他自己去询问朱棣。
穿过层层庭院,来到朱棣的书房外。
通报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来。”
朱高煦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脸上挂着邀功似的笑容。
“父王,江澈有要事求见。”
书房内,朱棣端坐于书案之后,身着常服。
他放下手中的军报,抬眼扫过二人。
当目光落在江澈身上时,眉头几不可查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有什么事情吗?”
这才多久?
一天还是两天?
这么快就回来,要么是无能之辈,要么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他感到不悦。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朱高煦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父王情绪的变化,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这江澈,该不会是办砸了事,来我这儿找补吧?”
沉默中,江澈上前一步,没有说半句废话。
他只是从怀中,取出了那个平平无奇的木盒,双手奉上。
一名侍立在旁的亲卫上前,接过木盒,呈给朱棣。
朱棣的目光从江澈脸上移开,落在那木盒上,单手将其打开。
里面,是一卷整齐的纸张。
只看了一眼,他持卷的手便猛然顿住。
朱高棣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江澈。
“这名单,还有谁看过?”
这个问题一出,旁边的朱高煦心头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心中既是好奇又有些紧张。
“回王爷,只有属下一人看过。”
江澈顿了顿,他补充道:“方才来的路上,高煦殿下也曾问起,但属下觉得,此事体大,不敢擅专。”
他抬起头,直视着朱棣深邃的眼眸,不卑不亢。
“暗卫司,是王爷的暗卫司。”
“暗卫司得到的所有情报,在呈报给王爷之前,便只能是秘密。”
“任何人,都无权先于王爷知晓。”
这几句话,在朱棣和朱高煦心中同时激起了涟漪。
朱高煦愣住了。
他没想到江澈会如此直白。
被当着父王的面点出自己曾想窥探机密,他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一阵青一阵白。
可转念一想,江澈的话却又无懈可击。
暗卫司,是父王的私军,是父王藏在暗处的眼睛。
如果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能随意探听,那这支力量的意义何在。
而书案后的朱棣,眼神中的锐利,正一点点化开。
取而代之的是满意。
江澈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他证明了这一点。
这份忠诚,远比名单本身,更让他看重。
“好。”
朱棣缓缓吐出一个字。
他将那份名单重新卷好,放回木盒,动作却比之前郑重了许多。
“你很好。”
朱棣从新看向江澈。
“说吧,你想要什么?”
“有功必赏,这是本王的规矩。”
此话一出,朱高煦也松了口气,看向江澈的眼神多了几分认同。
这小子,有胆色,有忠心,确实该赏。
江澈的反应却出乎两人的预料,他猛地单膝跪地,声若洪钟。
“为王爷分忧,是属下本分!”
“暗卫是王爷的刀,刀,不需要赏赐!只需要王爷的信任!”
江澈一脸正色,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充满了对燕王朱棣的无限忠诚。
这番表态,堪称完美。
朱高煦刚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他眼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我靠!
这小子怎么回事?画风突变啊!
刚刚还挺有骨气,怎么一转眼就舔得这么清新脱俗?
还王爷的刀?你怎么不说自己是王爷的狗呢?
朱高煦心里一阵犯恶心,只觉得江澈这人虚伪至极。
刚才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八成也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