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阳谋
“乐哥…你手机…怎么有信号了?”
小张声音不大,却像根针扎进乐东紧绷的神经里,乐东的心脏猛地一缩,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将手机更深地摁进口袋里,动作快得有些狼狈。
大脑在恐惧和混乱中疯狂运转,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带着干涩和紧绷:“啊?信号?哦…你看错了吧刚才就是…就是张截图!”
他语速飞快,试图用“截图”这个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目光却不敢与小张对视,心虚地扫过周围。
他清楚,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笑。
别墅信号屏蔽是铁一般的事实,此刻信号恢复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异常。
但他必须赌!赌小张只是随口一问,赌马管家还没发现!只要马管家不知道他进过那个房间,不知道他看到了那些足以致命的证据,他就还有一线机会!
哪怕最后只能硬抢那个该死的源头,也比现在就被这老狐狸撕破脸皮、陷入绝境要强!
好在,小张也没再多问,转而扭头看着从楼上提着医疗箱下来的马管家。
“哒哒…”
踏着木制地板,马管家目光掠过麻文文惨白的脸和乐东慌乱的神情,但最终,那锐利的三角眼精准地定格在乐东裤兜边缘——那里,一小片不起眼的、沾着铁锈的灰绿色苔藓,正静静附着在乐东的裤子上。
那是别墅背面排水管特有的印记。
马管家浑浊的眼珠里,一丝极细微的、混合着了然与阴冷的寒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很快,他脸上就堆起恰到好处的担忧,俯身将医疗箱打开递到胡老板手边:“老板,医疗箱来了。”
“快快,老马,给麻大师上药!”
“不用!我来。”
胡老板话刚说完,乐东就抢先一步拿过医疗箱,因为他不敢保证这个老狐狸会不会动什么手脚。
马管家没有阻拦,嘴角挂着淡笑,将医疗箱扔在地上起身离开。
见此,乐东招呼着蔡坤,二人蹲伏在地,拿出纱布药粉伸手摸向麻文文身体。
入手时,麻文文冰凉得像一块深井里捞起的石头。
“怎么这么冷…”
二人对视一眼,手上动作不停,片刻就收拾好大部分淤青烂皮,就连麻文文那双瓷白的眼球也用纱布重新盖住…
“乐先生…麻大师如何了?”
听到胡老板声音里的急切,乐东心里也七上八下,他小心的用手背贴在麻文文脖颈处。
只觉得那皮肤下的脉搏微弱得像寒风里的蛛丝,时断时续,更让他心惊的是那股寒意,不是寻常的凉,而是刺入骨髓的阴冷,仿佛麻文文整个人正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从内部缓慢冻结。
“咳…咳咳…”
就在乐东心沉到谷底时,麻文文喉咙里突然发出几声细碎、艰难的呛咳。他微微晃动脑袋,试探着想要抬起。
“哎哟,麻大师啊,你终于…”
眼尖的胡老板刚看见就急吼吼地扑了过来,手指哆嗦着想要搀扶,却被乐东一把推开:“别乱动!”
胡老板被推得一个趔趄,愕然地看着乐东布满血丝的眼睛,竟一时忘了发火。
“麻大师!麻大师你能听到吗?”胡老板带着哭腔,转向乐东时声音又尖又急,“乐先生,你倒是扶他起来啊!”说着又想往前凑。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胡老板前扑的脚步,麻文文勉强抬起的头颅扭了过来,他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种非人的疲惫:
“冷…好…冷…”
正如他所说,他整个身子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所有的热量都随着刚才那双吞噬鬼魂的恐怖眼睛一同耗尽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马管家不知何时走了上来,脸上堆砌着虚假的关切。
他目光在麻文文惨白的脸上扫过,脸上露出虚假的关切:“麻大师吉人天相。”
随即语调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麻大师…大伟少爷夫妇的阴魂,刚才…是被您彻底‘处理’掉了吧?”他刻意加重了“处理”二字,仿佛在确认某种结果。
麻文文摇摇头又点点头,喉咙里声音模糊不清,算是回答。
“不过…”
马管家收拾着医疗箱,语气一顿,转头看向胡老板:“不过…老板,麻大师虽然醒了,可这法事才做了一半啊!阴魂虽然被麻大师神威惊退,可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卷土重来?”
他直起身子,循循善诱:“况且后天就是老爷子迁坟的吉日,若今晚不能彻底了结此地的阴怨,只怕迁坟之时,弄的阴气彻底爆发、反噬生人之日!到那时…”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胡老板,又意味深长地掠过乐东和蔡坤,“…只怕谁都逃不掉!麻大师拼着性命显了神通,难道要功亏一篑吗?现在麻大师醒来,正是趁热打铁,一鼓作气的时候!”
此话一出,胡老板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惨白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猛地抓住麻文文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对对对!老马说得对!麻大师!求求您!再辛苦辛苦!您开坛!您继续做法!钱!我有的是钱!只要您能保我平安,金条!要多少我都给!”
胡老板说着变戏法的翻出那个木盒子,大气的往桌上一扔,里面露出金灿灿的一角。
乐东和刚缓过一口气,正龇牙咧嘴捂着胸口伤处的蔡坤见此,脸色瞬间变了。
“放你妈滴屁!”
蔡坤第一个炸了毛,也没有之前对胡老板的恭态,他挣扎着想从沙发上站起来,牵动伤口疼得他倒吸冷气,但怒火更盛,“没看见麻大师都这样了吗?还做法?你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他说着指着自己胸口渗血的破洞,又指向地上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麻文文,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看看!你看看麻大师!他现在还能做法?”
乐东也霍然起身,将麻文文往身后护了护,眼神刺向胡老板和马管家:
“胡老板,麻大师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强行做法,后果不堪设想!这事绝对不行!”
“呵呵…”
负对面,马管家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那丝阴冷的笑意更深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袖口,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待蔡坤和乐东的怒斥声落下,他才悠悠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嘈杂:
“老板,麻大师和这两位兄弟的顾虑…也有道理。”他语气平淡,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在乐东脸上扫过,带着嘲弄。
“麻大师现在确实需要休息。不过,老板您迁坟在即,这事也确实耽搁不起,万般无奈之下…我倒是还认识一位道行深厚的大师,就在本市,现在请他来,应该还来得及。”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乐东和蔡坤,那眼神像是在看两只落入陷阱犹自挣扎的猎物,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和冰冷的戏谑:
“至于麻大师这边…既然乐先生和蔡先生如此关心大师的身体,想必也不愿意他再操劳涉险。”
“不如…就请麻大师安心休养,让那位新大师接手?两位若是不放心,或者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他拖长了语调,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也可以选择…现在就离开,毕竟,老板的大事,耽误不得啊。”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乐东和蔡坤心头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乐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老狐狸!他肯定知道了!知道自己进过他的密室!知道自己在找源头!他这是阳谋!
用胡老板的恐惧和迁坟的急迫作为武器,逼他们要么留下,要么就灰溜溜地滚蛋!
而且,他赌定了我们不敢走…
此刻寂静的别墅内,乐东在心头狂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