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我要验尸
待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桑余眼底的怯意瞬间褪尽。
她利落地生火起锅,故意将油烧得过热,霎时间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咳咳——”
宫女跟在身后帮忙,桑余佯装慌乱地推开窗子,一边咳嗽一边探身向外张望。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春台殿外,侍卫遍布,刀戟如林,甚至还有一队巡逻的禁军。
这座宫殿,俨然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笼。
桑余攥紧了窗棂,指节发白。
逃?怎么逃?
她缓缓收回目光,转身看向案板上的各式刀具,寒刃映出她冷冽的眉眼。
桑余想趁乱,将面前那把小巧的剔骨刀藏起来。
就在她刚碰到刀的瞬间,猝不及防撞进一个瘦小的身影。
“娘娘当心——”
这道声音让桑余浑身一僵。
她仓皇抬头,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桑余喉头一梗,看着她,眼中闪过错愕慌乱。
云雀瘦了许多,昔日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可那双杏眼里盛着的关切与思念。
她看见了桑余想去拿那把刀。
却只是飞速低下头,借着搀扶的动作挡住了她的手,让桑余能够不动声色的把刀藏起来。
“奴婢该死。”云雀声音发颤,却故意扬声道,“娘娘可要当心灶火。”
桑余指尖用力攥着那把刀,随即反应过来,重重点了点头。
“无事,油烟罢了,一会儿就散尽了。”
云雀沉默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忙活着自己的事。
桑余握紧了袖子里的刀,也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半个时辰过后,几道精致的菜肴便已摆上食案。
祁蘅挥退所有宫人,连春连都被遣到殿外候着。
他坐在那里,望着对面垂眸布菜的桑余,恍惚又回到当年的光景。
祁蘅夹起一筷菜,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开的瞬间,他眼眶有些发热。
这三年里,他在无数个难眠的夜半惊醒,恍惚间总以为还能闻到小厨房飘来的香气。
如今终于又坐在她对面,看她素手执筷的模样,仿佛中间那些痛苦和失去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阿余也多吃些。”
他小心翼翼地夹了块嫩豆腐放在她碗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桑余看着碗里的豆腐,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忍了忍,她才勉强夹起,在祁蘅期待的目光中送入口中。
他贪恋地看着桑余低垂的侧脸,看着她吃下自己夹的菜,胸口涌起一阵酸胀又幸福的暖意。
是啊,他们本该就是这样,在这方寸天地间,只有彼此,信赖彼此。
桑余一边吃着菜,一边在脑中飞速整理着思绪。
她想起,李识衍一直在追查冯崇的下落。
而那一夜的刺杀,再到自己被囚禁在这里,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显然一切都是祁蘅的计划。
也包括冯崇吧?
毕竟能在京城藏人而不露痕迹的,除了当今天子,还能有谁?
她抬眸看向此刻毫无防备的祁蘅,若有所思。
既然如今他对自己执念至此,那何不将计就计,替李识衍,在祁蘅这里摸出冯崇那个老贼的下落。
——
小厨房里,管事嬷嬷正清点着刀具:“奇怪,怎么有一把剔骨刀怎么不见了?”
云雀正在擦拭灶台,闻言头也不抬:“嬷嬷忘了?昨日那刀柄松了,不是让进福小公公拿去修了么?”
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手上动作丝毫不停。
云雀不担心露馅。
若是嬷嬷真的去问进福也没关系,他听到与昭妃娘娘有关,便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都会无条件去替桑余圆这个谎。
嬷嬷皱眉思索,隐约记得似乎有这么回事。
正要再问,云雀已经利落地拧干抹布:“对了,嬷嬷,陛下吩咐的银耳羹该炖上了。”
这一打岔,嬷嬷也顾不上细想,只嘟囔着“老了记性不好”,转身去准备羹汤了。
——
李识衍终于醒了。
眼前的光线刺得他微微眯起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渐渐清晰。
他下意识想抬手遮挡,却发觉自己的手掌被纱布层层包裹,隐隐传来灼烧的刺痛。
“醒了?”纪娘子坐在床边,见他醒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终于退了,手上的伤已经上了药,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李识衍茫然地眨了眨眼,那一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大火、浓烟、坍塌的房梁,以及……沈星的尸身。
他猛地坐起身,牵动伤口也不觉得疼,只死死盯着纪娘子:“沈星呢?”
纪娘子眼眶微红,低声道:“你昏了三日,阿星的尸身放不了那么久……已经下葬了。”她顿了顿,声音更轻,“这事儿,还没敢同江南沈家说,若是她母亲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不可能。”
李识衍摇头,越想越不对劲。
那一夜关心则乱,他看到那对珍珠耳环后就失了控,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不对劲。
“阿星地武功已经恢复了,一场火,怎么可能困得住她?”
纪娘子只当他是伤心过度,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柔声劝道:“识衍,你先好好休息,养好伤再说……”
“母亲。”李识衍忽然抬眸,眼底一片赤红,却带着近乎执拗的坚定,“你信我么?”
纪娘子一怔。
“你信……心有灵犀么?”他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过去的十一年,我能感觉到沈星一定活着,所以我才没有放弃找她。所以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也是会有感觉的。”
他攥紧拳头,纱布下的伤口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而现在,我能感觉到,她一定还活着。”
李识衍的声音沙哑又坚决,缓缓说:“母亲,我要开棺验尸。”
纪娘子一惊:“你疯了?”
他眼中尽是怀疑:“沈星从前当暗卫时,身上有很多贯穿伤。至于那具尸体,虽然烧毁了表皮,但骨骼上的旧伤也不会凭空消失,验完便知。”
“可如果棺中真是她呢?”纪娘子声音发颤,“你这样做,岂不是让她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
李识衍沉默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纱布边缘。
“可如果不是呢?”
他抬眸,眼底血丝分明,想要探个究竟:“母亲,如果那不是她,那真正的沈星,就再也等不到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