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魔鬼的温柔
那条短信，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许愿那因过度透支而紧绷的神经。
她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天快亮了。】
【你的答卷，做好了吗？】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在提醒她，也是在警告她。
提醒她，这场游戏的裁判，不止江弈一个。
警告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许愿缓缓地，攥紧了手机。
那份刚刚因创造出“魔鬼方案”而产生的、关于自己是否正在变成怪物的自我怀疑，在这一刻，被一股更强烈的、冰冷的愤怒，彻底冲散。
不。
她不是怪物。
她只是在用魔鬼的方式，去对抗，真正的魔鬼。
她将那份长达五十九页的PPT，仔细地存进一个U盘，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嗡——”
大脑在一瞬间，陷入了空白。
天旋地转。
眼前的宿舍，化作了无数个模糊的光斑，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蜂鸣。
她晃了晃，险些摔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才勉强站稳。
高烧和一夜未眠的后遗症，像迟来的海啸，在精神松懈下来的这一刻，疯狂地，吞噬着她。
“愿愿！”
趴在桌上熟睡的林菲菲被惊醒，她猛地抬起头，看到许愿那张白得像纸一样的脸，吓得魂飞魄散。
“你要去哪儿？！你不要命了？！”她冲过来，想要扶住许愿。
“我没事。”
许愿推开她的手，声音沙哑，脚步，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门口。
“我去……交卷。”
……
清晨六点的滨海大学，还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之中。
空气，是湿润的，清冷的。
许愿独自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可她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看着自己手中那个小小的U盘，里面，装着她一夜的心血，装着她所有的疯狂、算计，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她不知道，江弈看到这份方案时，会是什么表情。
是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还是会，把她当成……同类？
她走到江弈家楼下那片熟悉的小树林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晨光，穿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已经在了。
就站在那片光影的交界处，靠着一棵白桦树，低头看着手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身形清瘦，却又挺拔得像一棵雪松。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的气场里。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看到许愿的那一瞬间，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许愿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狼狈到了极点。
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头发凌乱，那双眼睛，大概也红得像兔子。
她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然后，将那个承载着她所有赌注的U盘，递了过去。
“我的方案。”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江弈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目光，从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缓缓滑过，最后，落在了她那双，因为发烧和疲惫，而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以为，他会像昨天在电话里那样，说出更刻薄，更伤人的话。
然而，他却只是，沉默地，注视了她几秒钟。
然后，他动了。
他伸出手，却没有去接那个U盘。
而是，将一个冰冷的、小小的塑料瓶，和一瓶还带着水珠的矿泉水，近乎粗暴地，塞进了她的手里。
是退烧药。
“你打算死在我家门口吗？”
他开口，声音，是和他动作如出一辙的，冰冷和不耐烦。
许愿彻底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药和水，又抬头看看他那张写满了“不耐烦”的脸，大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符合剧本的展开，而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看什么？”江弈皱起了眉，似乎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想让我喂你？”
“不……不是……”
许愿回过神来，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那股热度，与高烧无关，却比高烧，更让她心慌意乱。
她手忙脚乱地拧开瓶盖，倒出两粒药，又拧开矿泉水，仰头，将那冰冷的药片，和着更冰冷的水，一起咽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江弈，一直都在看着她。
那目光，很复杂。
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麻烦的、却又……丢不掉的……东西。
“方案。”
他终于伸出手，言简意赅。
许愿连忙将U盘，放进他那只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的手里。
他接过U盘，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揣进了口袋。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件东西，扔给了她。
是一张卡片。
和一把钥匙。
“项目室的备用钥匙和门禁卡。”他用那种命令式的、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以后不用等陆星宇，你自己随时可以进去。”
许愿握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钥匙，心脏，再次，重重地，跳了一下。
如果说，刚才的退烧药，是一种出乎意料的、笨拙的关心。
那么这把钥匙，就是一份，沉甸甸的，无声的，信任。
他接受了她的答卷。
甚至，连看，都还没看。
“回去睡觉。”
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过身，似乎打算离开。
“江弈！”
许愿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那个……”许愿看着他的背影，声音，有些干涩，“谢谢你的……药。”
空气，安静了几秒。
“我只是不想我的项目负责人，猝死在项目上线前。”
他冰冷的声音，顺着清晨的微风，飘了过来。
“所以，许愿，别死了。”
“你还欠我，很多份，用户调研。”
说完，他便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小树林的尽头。
许愿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直到，那颗因为药物和疲惫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慢慢地，平复下来。
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钥匙和门禁卡，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露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虚弱，却又灿烂的，笑容。
她赢了。
这场疯狂的豪赌，她终究，还是赢了。
她转身，拖着那副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身体，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黎明的阳光，穿过云层，温柔地，洒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再次，无声地震动了一下。
她脚步一顿，拿出手机。
还是那个，熟悉的，没有署名的，陌生号码。
许愿的心，猛地一沉，点开了那条，新的短信。
屏幕上，只有一行，淬了毒的，冰冷的字。
【魔鬼的温柔，是不是，更让你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