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们要的春天,我种出来了!

地道里的风卷着烬渣的细响,苏晚抱着麦穗在黑暗中走了整整一夜。

她没回基地——怀里那把麦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微光时,她突然想起父亲实验室里的日志:“源能活性在温度回升时呈指数增长。“

此刻她蹲在地铁站内室的水泥地上,面前摆着用铁皮罐头改造成的培养箱。

墙根的纹路比昨夜更亮了,像被揉碎的银河顺着砖缝流淌,她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温温的触感——不是火烤的灼,而是春阳晒过棉被的暖。

“咔嗒“。

培养箱的铁盖被她掀开,新收的麦穗轻轻倒进箱底。

苏晚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她用三个月时间收集的灰烬:从掠夺者营地捡的、从烬兽尸体旁刮的,每一粒都裹着层透明薄膜——那是源能空间自动分离出的纯净烬渣。

“吃吧。“她对着培养箱轻声说。

墙纹突然泛起涟漪,几缕蓝光钻进箱缝,麦穗上的颗粒瞬间膨胀,裂开细小的芽尖。

“苏晚!“

急促的脚步声撞破寂静。

李工举着矿灯冲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举着铁棍的年轻幸存者。

他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镜片上蒙着层薄霜,见她蹲在地上,矿灯“哐当“砸在墙上:“你一夜没回!

张婶咳得把药罐都打翻了,老周说看见你往地铁站跑——“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扫过培养箱。

嫩芽正顶着麦粒往上窜,叶片边缘泛着淡金,像被阳光吻过的草尖。

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墙角的温度计:红色液柱稳稳停在21℃刻度线,而他外衣口袋里的辐射检测仪显示,这里的辐射值比基地安全区还低20%。

“电...你哪来的电?“李工踉跄两步,膝盖撞在铁箱上。

他修了十年基地电路,知道在这连电池都要按片分配的世道,能维持培养箱恒温的电力意味着什么。

苏晚没抬头,指尖轻轻拨弄嫩芽:“不用电,用''热''。“她指向墙根,“它们在产热。“

李工顺着她的手看过去。

墙纹正像活物般蠕动,每道蓝光经过的地方,水泥都泛起细密的水珠——那是冰碴融化的痕迹。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墙缝,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又立刻按上去。

掌心的温度透过老茧传来,是比基地供暖管道更柔和的暖。

“源能...源能本身在产热?“他的声音发颤,像在问苏晚,又像在问自己。

三年前他参与过源能研究项目,那时他们只能提取源能的1%用于照明,剩下的99%都像沙子漏进筛子,连温度都留不住。

苏晚终于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李叔,你说如果我把这种麦子种到地表,能不能让冻土化一点?

让草芽钻出来一点?“她指了指窗外,“外面现在-42℃,可这些芽不怕冷,它们...“

“你疯了!“李工突然抓住她肩膀,指节发白,“地表全是烬兽!

它们靠吃烬渣活,你把麦子种出去,等于在它们嘴边放肥肉!“他的旧伤又犯了,肩膀抖得厉害,“上个月王二他们去地表拾废铁,回来时只剩半条胳膊,伤口上全是烬兽的齿印!“

苏晚任他抓着,反而笑了:“可它们怕热啊。“她拽着他的手按在墙上,“你摸,这里21℃,烬兽在15℃以上就会躲进地缝。

要是地表能有片20℃的麦田...李叔,张婶咳血是因为辐射肺,源能小麦能治;小宝总说冷,是因为他身体扛不住低温,源能小麦能扛。“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在说个秘密:“我昨天在地道撒了麦穗,今早去看,墙纹顺着麦芒爬到了地面。

它们在找吃的——源能要吃烬渣,可烬渣要吃人。“她突然握住李工的手腕,“但如果让源能吃烬渣,再把能量变成麦子...李叔,这不是肥肉,是陷阱。“

李工的手慢慢松开。

他望着嫩芽上的金芒,突然想起三天前苏晚递给他的麦饼——那饼咬第一口时,他后颈的辐射疤居然不痒了。

“什么时候种?“他问。

“现在。“

清晨的地表还裹着黑霜。

苏晚蹲在地铁站出口,怀里抱着半袋源能麦种。

她身后站着李工,怀里揣着他偷偷从基地顺来的保温膜——说是“顺“,其实是用自己攒了半年的电池换的。

“撒均匀点。“李工搓着冻红的手,“保温膜要盖严实,别让烬兽闻着味。“

苏晚没说话。

她望着远处灰茫茫的地平线,那里有烬兽的嚎叫随风飘来,像生锈的刀片刮过耳膜。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地面——墙纹不知何时爬到了这里,银色的根须顺着她的脚印延伸,在冻土下织成网。

“借点力,别太多。“她对着地面低语。

墙纹突然泛起微光,冻土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几缕暖流渗入土中。

麦种撒出去的瞬间,她听见李工倒抽冷气的声音。

每粒种子落地的地方,冻土都像被施了魔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湿润的黑土。

苏晚赶紧铺开保温膜,透明的薄膜刚盖上,就有嫩芽顶破种皮。

三小时后。

李工的矿灯照在保温膜上。

淡金色的芽尖像星星,从膜下钻出来,叶片上的金芒连成一片,在-42℃的寒风中轻轻摇晃。

更远的地方,烬兽的嚎叫突然变了调,像被烫到似的尖叫着往地缝里钻。

“成了。“苏晚轻声说。

她的睫毛上结着霜花,可嘴角翘得老高,“李叔,你看它们的叶子——“

“看什么看!“

突然有粗哑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苏晚和李工猛地转头,只见十多个流浪者缩在百米外的废车后面,其中一个叼着烟的高个吐了口唾沫:“老子就说这小丫头片子疯了,大冷天在地表种庄稼?

等烬兽闻着味来,连骨头都剩不下!“

李工刚要发作,苏晚按住他的胳膊。

她望着那些流浪者,看着他们裹着破棉袄的身子在寒风里发抖,看着他们眼底压不住的贪婪与怀疑——就像三年前,她第一次捧着偷来的面包时,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走。“她拽着李工往地铁站走,“该回基地报信了。“

背后的议论声随着风飘过来:“种庄稼?

笑掉大牙...““说不定真有点门道?

昨天老陈家那小子吃了她给的麦饼,辐射疤真不红了...““红口白牙的,谁知道是不是凑巧!“

苏晚没回头。

她望着怀里剩下的半袋麦种,想着张婶咳血的手帕,想着小宝冻得发紫的脚趾,想着林渊昨天领麦种时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个秘密,又像在看团火。

墙纹在她脚边轻轻蠕动,像在应和她的心跳。

而在更远处的废楼上,一道灰影贴着断墙蹲下。

林渊望着保温膜下的金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残页——“苏晚“两个字还在纸上发烫,和他胸口的心跳一个节奏。

他摸出通讯器,低声道:“调一队人,守住地铁站出口。“

风卷着烬渣掠过他的军靴,远处传来烬兽的最后一声哀嚎。

消息像长了烬兽的尖牙,咬开地底基地的石缝,在幸存者之间撕出一片骚动。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蹲守在废车后的流浪者老钱。

他裹着漏风的棉大衣缩成团,正对着掌心哈气,余光突然扫到保温膜下有金光晃动。“操!“他踹了脚身边打盹的同伴,“那麦苗子...见长!“

十多双眼睛瞬间瞪圆。

原本只冒芽尖的麦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高,金芒顺着叶脉流淌,在-42℃的寒风里竟舒展得像春阳下的草叶。

人群中响起抽气声,那个叼烟的高个男人掐了烟蒂,喉结动了动:“邪门...“

“有啥邪门?“扎着麻花辫的小媳妇挤到前头,怀里的婴儿裹着破毯子,“我家小宝昨儿吃了苏丫头给的麦饼,半夜没咳醒——“话没说完被高个瞪了一眼,又缩回去抿紧嘴。

苏晚蹲在保温膜前,指尖隔着薄膜轻触麦苗。

她能感觉到源能顺着皮肤往血管里钻,像无数小蚂蚁在爬,那是空间在回应她的期待。

李工抱着辐射检测仪冲过来时,她正把最后半袋麦种埋进解冻的土里,冻土在源能根须的蠕动下软得像发面。

“晚丫头!“李工的声音带着破音,仪器屏幕在他发抖的手里晃成一片,“温...温度!“他把检测仪怼到苏晚面前,红色液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升——-35℃,-30℃,最终停在-20℃!

苏晚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昨夜在空间里,墙纹蓝光突然暴涨,麦穗上的源能因子像活了似的往地表钻。

原来不是她在引导源能,是源能在借她的手,完成某种更古老的使命。

“还有这个!“李工扯着她往麦田边缘跑,仪器另一行数字让她瞳孔骤缩——辐射值从地表平均的800μSv暴跌至210μSv!“负辐射...“李工的手指抠进仪器外壳,“这麦苗在吃烬渣!

它们把有害能量转化成了净化场!“

围观的流浪者哄地炸开。

小媳妇突然跪下来,把婴儿举向麦田:“菩萨显灵了!“老钱抹了把脸,灰扑扑的指腹蹭过眼角:“我闺女去年就是被辐射肺带走的...要是早有这麦子...“

高个男人还梗着脖子:“谁知道是不是暂时的?

等夜里温度降下来——“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烬兽的尖叫。

那声音比往日尖锐十倍,像被火钳烫穿了喉咙。

众人转头望去,几只灰黑色的烬兽正撞在地缝边缘,爪子在冰面上划出深痕,却死活不肯靠近麦田半步——它们的鼻尖刚探进20℃的区域,皮毛就开始焦黑卷曲。

“它们怕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人群突然静得能听见雪粒落地的轻响,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小媳妇哭着冲过去摸麦苗,被苏晚及时拦住:“别碰,芽尖太嫩。“她的声音被欢呼声淹没,可眼底的光比麦苗更亮——她终于明白父亲日志里那句“源能是双刃剑“的真意:当人类学会驾驭它,烬渣就不再是死亡的种子,而是重生的肥料。

监控室的红灯在林渊脸上投下血影。

他盯着屏幕里沸腾的人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残页。

那是三年前从B3实验室废墟里捡的,泛黄的纸页上“苏晚“两个字被血渍晕开,旁边是父亲潦草的批注:“火种计划,苏承安之女,需保护。“

此刻残页突然发烫,烫得他虎口发疼。

他猛然想起爆炸那晚,父亲浑身是血地抓住他的手腕:“小渊,记住...当源能开花时,她会带我们找到新的春天。“当时他以为是弥留之际的胡话,直到屏幕里那个抱着麦穗的身影转过脸,眼尾的泪痣和实验室照片里苏承安妻子的一模一样。

“队长?“警卫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需要增派守卫吗?“

林渊没回答。

他望着苏晚被人群围住的身影,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原来...不是谣言。“

深夜的麦田裹着层淡金色的雾。

苏晚坐在保温膜边缘,把冻僵的手揣进怀里。

墙纹的蓝光顺着她的脚踝爬上来,这次不再是细碎的轻响,而是清晰的、带着童稚的呢喃:“姐姐...下一个门...在西区热电厂...“

她猛地抬头。

风卷着烬渣掠过发梢,可那声音分明在耳侧,像有人贴着她耳朵说话。“门?“她轻声问,“是空间的门吗?“

墙纹蓝光突然暴涨,在她掌心凝成个淡蓝色的光斑,光斑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锈迹斑斑的冷却塔,爬满藤蔓的管道,还有...另一片更明亮的空间,里面种满她从未见过的、会发光的植物。

“带我们走...“那声音带着恳求,“这里的烬渣快吃完了...我们想去有光的地方...“

苏晚望着远处漆黑的地平线,那里有基地的灯光像星星般闪烁。

她摸了摸颈间的银坠——那是母亲留下的,里面藏着父亲最后一封家书:“晚晚,源能不是诅咒,是钥匙。“

“等我。“她对着掌心的光斑说,声音轻却坚定,“等我把基地建得足够大,把所有人都护好,就带你们一个一个,都接回家。“

墙纹蓝光如涟漪般散开,在麦田上方织成一张光网。

金芒与蓝光交织,像极了父亲实验室里那幅未完成的画——《新生》。

清晨的寒风卷着灰雪拍打地铁站外墙。

墙缝里的蓝光微微一颤,顺着砖缝爬上窗沿,在结霜的玻璃上画出个小小的、月牙般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