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章 会爆炸的甲虫
林溪晚半跪在一株尤为粗壮的毒魔藤主根旁。
左臂固定用的树皮夹板在潮湿环境下沁出寒意,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断裂处传来尖锐的刺痛。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紧抿着唇,全神贯注地用右手紧握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小心翼翼地切割着布满瘤结的根茎。
“你别动。”云翎的声音低沉而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骤然截断了她的动作。
话音未落,他脸上赤红色的兽纹瞬间迸发出光芒,如同熔岩流淌过冰冷的玉石。
嗖嗖嗖的几声,三片银羽离袖激射,切入根茎时竟发出金属交鸣之音。
凸起的主根应声断裂,年轮断面光滑如镜,惊起远处树梢一片血眼鸦。
林溪晚望着被利羽切割得七零八落、深陷裸露的根茎区域,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根茎要是全部割完,巨树会不稳定,很容易在大风的情况下被吹倒,到时候万一堵住路口...”
云翎眉梢微挑,目光在她蹙起眉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唇角勾起一丝辨不清情绪的弧度:“行,下回...我多留意。”
他下颌朝散落的根茎点了点:“劳烦,归置一下。”
林溪晚没再言语,抿着苍白的唇:“根茎差不多够了,再割些藤蔓吧。”
说完她走上前,捡起地上散落一地的根茎,将它们堆叠在一起。
指尖触碰到最下方一根沾满湿泥的根茎时,一只甲壳泛着金属冷光的子虫,正死死吸附在根茎的褶皱里,口器微微翕动。
林溪晚呼吸一滞!指尖离那湿冷的甲壳仅有毫厘之距,身体的本能比思维更快一步。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虫体的刹那,乌乌尖锐到破音的嘶吼在她脑中炸开!
【晚晚!!!别碰!!!是爆腐甲虫!!!受到惊吓会爆炸的!快撤——!!!】
林溪晚迅速后跑。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森林的死寂!黑色的甲壳碎片裹挟着腐蚀性的浓绿毒液,如同暴雨般激射向四面八方!
她本就带着伤,眼下更是快退无可退,四周也毫无掩体。
在虫子的毒液溅起的一瞬间,身后一只骨节分明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钳住她的腰侧!
那力道不容抗拒,带着一股冰冷的劲风,将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后狠狠拽离!
腐蚀性的绿色毒液边缘如同贪婪的舌头,舔舐过她刚刚站立位置留下的残影。
林溪晚额头沁满冷汗,后背紧贴着一片坚实而微凉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内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一种...混合着草木清气与某种难以言喻冷冽的气息。
“砰!”
两人一同砸落在数米外一处相对干燥、铺满厚厚枯叶的地面上。
她艰难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云翎低垂的目光。
他那双玉白色为主,嵌着不规则朱红斑痕的眼瞳,此刻如同冰封的深湖,清晰地倒映着林溪晚惊魂未定,苍白如纸的脸庞。
云翎脸上惯有的那抹温润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下颌的线条绷紧,透着一股压抑的不解。
“腐蚀虫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在部落活到这么大的?”
云翎的声线骤然降至冰点,那双玉白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朱红斑痕像凝固的血点,锐利地钉在她脸上。
腐蚀虫?乌乌为什么他和你说的名字完全不一样?
【可能是在兽人之间传下来的名字有出入,不过晚晚放心,本宝宝是高科技产物!】
说到这小家伙自豪的在她脑海里转了好几个圈:【收入系统中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是由上万年演化下来的,不论是价值还是可食用性以及名字都不会出一点纰漏哦。】
“发什么呆?”
腐叶在云翎靴底发出脆裂的呻吟,他倏然俯身,垂落的银发扫过林溪晚溅满泥点的颈侧。
林溪晚被他迫人的气势压得又呛咳起来,喉间翻涌着铁锈般的腥甜:“收集的时候没注意,况且...”
她抬手抹去唇边一点湿意,仰起脸,湿漉漉的长睫下,那双桃花眼竟漾开一丝近乎天真的依赖:“...不是还有你在么?”
云翎微愣片刻,原本压抑的审视转瞬即逝,轻笑出了声,就连眼眸中也是一改常态的温和:“你说的对!”
这么肯定的话语,不是特别信任他就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
想来她是后者。
酸液腐蚀的藤蔓,林溪晚打量了半天后,指尖掠过被蚀出蜂窝凹痕的藤蔓,突然发力,“咔”地掰下一截。
枯叶窸窣包裹的刹那,云翎的声音从身后切来:“你留着不能吃的藤蔓做什么?”
林溪晚其实没必要回答,但想着云翎刚刚救了自己命,轻声道:“可以回去将藤蔓晒干磨成粉,说不定以后有用。”
“你倒是比别的兽人有意思的多。”
“比起轻如鹅毛的夸奖,倒不如鹤长老帮捡捡东西?”
她轻轻抬起头,那双多情的眼睛对视的一瞬间,云翎突然就理解起鹿晨了。
“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也有不错的外在条件。”云翎挑眉:“也难怪鹿晨多次为了你忤逆自己的父亲。”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溪晚脸不红心不跳,将东西收拾好好后,只堪堪留下一个背影。
“不过你有一点说的有问题。”她转过头,飘柔的头发遮盖住眼睛,只露出绝美的侧颜:“有时候绝美的外在条件,在没有武力和权力的镇压下,只会是一种负担。”
“稍有不慎,就会堕入无尽的深渊。”林溪晚干脆利落将面前的一捆根茎绑在身上。
“东西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去,免得回去晚了兽人说我先后拐走鹿族少主和强大实力的鹤长老。”
“你还真是...”
云翎的话语突兀地断在舌尖,那未尽的音节仿佛带着钩子,悬在两人之间潮湿的空气里。
他看着她吃力捆扎根茎的背影,玉白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以及一丝被精准戳中后反而生出的愉悦。
林溪晚没有回头,只是脊背微微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流畅的动作。
那无声的停顿,那瞬间流转的微妙气氛,已然道尽了一切。
她当然知道他咽回去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记仇。
彼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