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2章 商议去处

黄巢这时又服下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药丸,身体才开始逐渐好转起来。

而黄宁始终在一旁向着郎中过问黄巢的症状。

他看到黄巢身体好些后,便对着其开口道:“大哥,朱温此人如今在军中拉帮结派,俨然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股势力。”

黄巢知道黄宁的意思,不过他目前还不相信朱温会成为叛徒。

“宁弟,这江陵城不是久待的地方,你去将军中的将领全部唤来,咱们开会协商下一步的去处。”

黄宁也就照黄巢的指示,派士卒吩咐各位将领到前厅议事。

朱温一听黄巢的病已经好转很多,他便有些担忧。

毕竟他在暗中搞了许多的动作。

而这些黄巢也不会不知道。

随后黄巢强撑着病体,由人搀扶着坐到了前厅的主位上。

厅内众将领肃立,气氛凝重,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与不安。

黄宁站在黄巢身侧,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朱温站在将领之中,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手心却微微出汗。

“江陵非久居之地。”黄巢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唐军随时可能反扑,我军需速定去向。”

尚让率先出列,抱拳道:“大帅,我军新败,士气受挫,不如暂避锋芒,南下潭州,那里富庶,可补充粮秣兵员。”

部将孟楷立刻反驳:“尚将军此言差矣!南下岂不是示弱?依末将看,当趁朝廷喘息未定,北上直取襄阳,扼住中原咽喉!”

“襄阳城坚,刘巨容、曹全晸新胜,士气正旺,强攻恐非上策。”另一位将领黄邺忧心忡忡地开口。

将领们顿时议论纷纷,有的支持南下休整,有的主张北上雪耻,厅内争执声渐起。

朱温一直沉默着,此刻见时机成熟,便上前一步,朗声道:“大帅,末将以为,尚将军与孟将军所言皆有道理。”

他这看似和稀泥的开场,让众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黄巢也抬起眼,疲惫却深邃的目光看向朱温:“哦?朱将军有何高见?”

朱温感受到那目光的压力,定了定神:“南下潭州,确可休养生息,然恐失进取之心;强攻襄阳,风险极大,若再受挫,恐军心彻底瓦解。”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末将斗胆建议,分兵两路!”

此言一出,厅内为之一静。

“一路精兵,由大帅亲率,假意做出南下姿态,迷惑唐军。”朱温语速加快,“另一路,则由末将率领一支偏师,轻装疾进,出其不意,佯攻襄阳以北的邓州、唐州等地!”

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此举既可牵制襄阳守军,使其不敢轻易追击陛下主力,又能试探北面唐军虚实,若有机会,甚至可打开北进通道!”

黄宁眉头紧锁,直觉告诉他朱温此计包藏祸心:“分兵?我军新败,兵力本就不足,再分兵岂不是自削其势?朱将军此议,恐欠周全!”

朱温立刻转向黄宁,脸上堆起诚恳:“黄将军明鉴!正因兵力不足,才需以奇制胜!主力南下休整是实,末将率偏师北扰是虚,虚实结合,方能令唐军首尾难顾!末将愿立军令状,若不能牵制北面之敌,甘当军法!”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又主动请缨承担风险,让不少原本怀疑的将领也微微点头。

黄巢沉吟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他心中对朱温确有疑虑,但此刻朱温提出的策略,表面上确实是最具可行性的选择。

南下休整是稳妥之策,但可能错失战机;强攻襄阳是险棋,成功渺茫。

朱温的“虚实结合”,至少提供了一个看似两全的思路。

更重要的是,朱温主动要求领偏师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这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黄巢的部分疑虑。

“或许……他虽有私心,但尚知忠义?”黄巢内心挣扎着。

黄宁还想再劝:“大哥……”

黄巢抬手制止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就依朱将军之策!”

朱温心中狂喜,脸上却是一片赤诚,单膝跪地:“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托!”

黄巢疲惫地点点头:“你速去挑选精兵,明日便出发北进。主力三日后启程南下潭州。”

“末将领命!”朱温大声应道,起身时,目光不易察觉地与角落里的几个亲信将领交换了一下眼神。

议事结束,众将散去。

黄宁扶着黄巢回到内室,急切地道:“大哥!朱温此人狼子野心,分兵于他,无异于纵虎归山!他此去北面,绝非佯攻,必有异图!”

黄巢靠在榻上,长叹一声:“宁弟,你所言我岂能不知?然则眼下……我军困守孤城,内忧外患,如履薄冰。”

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尚让、孟楷等人或勇猛或老成,但皆非能挽狂澜于既倒之人。朱温……他虽桀骜,却有枭雄之姿,用得好,是一柄利刃;用不好……”

黄巢没有说下去,眼中满是深深的忧虑与无奈。

“此刻,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他反问黄宁,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黄宁默然,他深知大哥的困境。

“况且,”黄巢闭上眼睛,“我待他不薄,希望他……能念及这份情谊。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这话说得近乎悲凉,黄宁心中更是沉重。

朱温回到自己的营房,亲信们早已等候在此。

“将军!成了?”一个亲信迫不及待地问。

朱温脸上哪里还有议事厅里的恭敬忠勇,只剩下阴鸷与得意:“黄巢病重,疑神疑鬼,黄宁那小子虽有警觉,却无实据!分兵之策已定,明日我便率军北进!”

“将军英明!”众人齐声低呼。

“传令下去,”朱温压低声音,眼中凶光毕露,“让兄弟们做好准备,此去北面,我们……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那我们去哪?”

“去哪?”朱温冷笑一声,走到简陋的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一个地方,“去我们自己的地盘!”

他的指尖,落在邓州、唐州一带。

“投唐?那是自寻死路!”朱温嗤笑一声,“唐廷视我等如眼中钉,就算一时收容,日后也必清算!”

“那将军的意思是……”

“自立!”朱温斩钉截铁,“黄巢已是强弩之末,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我们手上这支精兵,就是本钱!邓、唐一带,唐军防御空虚,地方势力割据,正好趁虚而入!”

他眼中闪烁着野心的火焰:“先夺邓、唐作为根基,招兵买马,积蓄力量!待黄巢与唐军拼得两败俱伤,天下大乱之时,便是我朱温崛起之日!”

“无毒不丈夫!”朱温阴森地说道,“要想自立,就得先让黄巢和唐军狠狠打一场!让他们都流干血!”

一个亲信心领神会:“将军是说……让主力南下吸引唐军主力?”

“没错!”朱温点头,“黄巢主力南下,唐军必然追击。襄阳的刘巨容、曹全晸岂会放过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我已派人‘不经意间’将主力南下的路线和大致时间,‘泄露’给唐军的斥候了。”

亲信们恍然大悟,这是要借刀杀人,用唐军这把刀,狠狠削弱黄巢!

“至于我们,”朱温走到地图前,“立刻北上,趁邓、唐空虚,迅速拿下!坐山观虎斗!”

“速去准备!挑选绝对可靠、愿意跟随我朱温搏个前程的兄弟!明日五更,准时开拔!”

“是!”亲信们被朱温描绘的前景刺激得热血沸腾,纷纷领命而去。

朱温独自站在营房中,看着摇曳的灯火,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黄巢……休怪我朱温无情!这乱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要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翌日拂晓,朱温率领数千精锐,打着执行“佯攻牵制”任务的旗号,悄然离开江陵,向北疾驰。

他走时,甚至没有去向黄巢辞行。

黄宁站在城楼上,望着朱温部队远去的烟尘,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大哥,但愿……是我多虑了。”他喃喃自语。

三日后,黄巢率领疲惫不堪的主力大军,拔营南下,目标潭州。

大军沿着汉水南岸行进,队伍绵延数里,气氛压抑,士卒们大多面带菜色,伤病者甚众。

黄巢坐在车驾内,病情反复,时昏时醒,军务主要交由黄宁和尚让处理。

黄宁忧心如焚,既要照顾大哥,又要提防可能的追兵,更时刻惦记着北去的朱温。

他派出数波探马,试图打探朱温偏师的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

“朱温……你到底在干什么?”黄宁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当大军行至荆门一带时,地势陡然变得险峻。

两侧山岭连绵,林木茂密,中间一条官道蜿蜒而过。

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黄宁勒住马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寂静的山林。

“此地……太安静了。”他心中警铃大作,“传令!前军放缓速度,派出斥候仔细搜索两侧山林!全军戒备!”

命令还未完全传达下去,异变陡生!

只听一声凄厉的号角划破长空!

紧接着,两侧山林之中,战鼓擂动,杀声震天!

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地从密林中激射而出!

“敌袭!有埋伏!!”前军将领发出惊恐的嘶吼。

唐军的伏兵如同从地底钻出!

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江西招讨使曹全晸的旗帜赫然出现在山顶!

“保护陛下!!”黄宁声嘶力竭地大吼,拔刀冲向黄巢的车驾。

箭雨倾盆而下,义军猝不及防,瞬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黄宁奋力格挡流矢,冲到车驾旁,只见黄巢已被亲兵护卫着,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唐狗!安敢如此!”黄巢怒吼,病容被愤怒掩盖。

“大哥!定是朱温那厮泄露了我们的行踪!”黄宁咬牙切齿。

“朱温……”黄巢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悔恨,随即化为决绝的杀意,“宁弟!稳住阵脚!杀出去!”

黄宁和尚让等将领竭力组织抵抗,指挥士卒向两侧山坡发起反冲锋,试图撕开包围圈。

然而唐军占据地利,居高临下,箭矢、滚木礌石如雨点般落下,义军伤亡惨重,突围异常艰难。

血战持续了数个时辰,义军尸横遍野,损失极其惨重,才在黄巢、黄宁、尚让等人拼死冲杀下,勉强从包围圈的薄弱处撕开一道血口,向南溃退。

唐军紧追不舍,一路追杀,义军元气大伤。

荆门一战,黄巢主力遭遇毁灭性打击,实力大损,南下的步伐被迫停滞。

与此同时,朱温率领他的精锐部队,并未如计划般佯攻邓州、唐州,而是如饿狼扑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了防御薄弱的邓州!

邓州刺史措手不及,城防形同虚设,很快被朱温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