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0章 连环计

黄巢缓缓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

黄宁立即扶起他的肩膀,将丹药送入他口中。

帐内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朱温的刀柄被他攥得咯吱作响。

黄巢喉结滚动,咽下了那颗暗红色的药丸。

片刻后,他的指尖忽然轻微抽搐。

军医扑上前,却被黄宁一把拦住。

"等等。"

黄巢的胸膛突然剧烈起伏,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大哥!"朱温的刀瞬间出鞘,直指军医咽喉。

黄宁却死死盯着那摊黑血——血中竟有细小的虫子在蠕动。

"是蛊毒!"军医失声叫道,"这药在逼出蛊虫!"

黄巢的喘息渐渐平稳,眼中的浑浊开始褪去。

他缓缓抬起手,握住了黄宁的手腕。

"......水。"

朱温立刻递上水囊,手竟有些发抖。

黄巢连饮数口,喉间的灼烧感终于缓解。

他低头看着自己吐出的黑血,冷笑一声:"高骈......好手段。"

黄宁单膝跪地,仔细检查他的脉搏。

"脉象稳了。"

朱温一脚踢翻旁边的矮凳:"他娘的,差点被那老贼害死!"

黄巢尝试着坐起身,虽然虚弱,但眼中的锐利已经恢复。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黄宁收起空药囊,"高骈已经派兵围了邓州。"

黄巢眯起眼:"我们的船队呢?"

"按计划在鄱阳湖吸引官军主力。"

黄巢忽然掀开被褥,强撑着站起来。

"大哥!"朱温想扶他,却被他抬手制止。

"备马。"黄巢的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去江陵。"

黄宁皱眉:"你的毒刚解,不宜——"

黄巢已经自己披上了战袍:"高骈以为我死了,此时不取江陵,更待何时?"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斥候冲进来,满脸喜色:"报!江陵守军内讧,城门已乱!"

朱温大笑:"天助我也!"

黄巢看向黄宁:"你的密道,还能用吗?"

黄宁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令牌:"守闸的兄弟刚刚传来消息。"

黄巢接过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传令,轻骑三千,即刻出发。"

他的声音不再嘶哑,仿佛那丹药不仅解毒,更点燃了他骨子里的战意。

黄宁迅速摊开地图:"走涢水旧道,一日可达。"

朱温已经冲出帐外集结部队。

黄巢忽然按住黄宁的肩膀:"这次若成,你为首功。"

黄宁摇头:"大哥活着,才是最大的胜算。"

夜幕下,三千轻骑悄然离营。

黄巢骑在马上,腰背笔直,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濒死之态。

他的眼中映着远处江陵城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高骈......该轮到你了。"

黎明前的薄雾笼罩着涢水两岸。

黄巢的三千轻骑如鬼魅般穿过芦苇荡。

黄宁勒马停在河湾处,举起青铜令牌。

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一艘无篷小船悄然靠岸。

船夫摘下斗笠,露出满是刀疤的脸:"闸门已开。"

朱温警惕地按住刀柄:"就你一人?"

船夫冷笑:"高骈的探子昨夜杀了我们七个兄弟。"

黄巢翻身下马,战靴踩进冰冷的河水中。

"带路。"

小船载着三人逆流而上,其余骑兵沿岸潜行。

晨雾中隐约可见江陵城墙的轮廓。

黄宁突然按住船夫肩膀:"水闸守卫换了?"

船夫点头:"昨日新调来一队淮南兵。"

朱温啐了一口:"高骈这老狐狸!"

黄巢却盯着城墙某处:"看那旗号。"

一面残破的唐字旗正在微风中无力飘动。

黄宁眯起眼:"守军连旗都懒得换了......"

小船忽然拐进一条隐蔽的支流。

腐朽的木闸门半开着,上面爬满青苔。

船夫压低声音:"只能送到这儿了。"

三人涉水上岸,湿透的战袍紧贴在铠甲上。

黄巢从怀中掏出一支骨笛,吹出三短一长的哨音。

城墙根下的杂草丛突然晃动起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钻出来:"将军!"

竟是先前假扮茶商混进襄阳的少年探子!

少年急促道:"南门守将是张璘旧部,愿意献城!"

朱温咧嘴笑了:"天要亡高骈!"

黄宁却皱眉:"条件?"

少年递上一块染血的布条:"只要留他妻小性命。"

黄巢将布条扔进河里:"传令,午时攻城。"

晨雾散尽时,江陵城南悄然集结了两千义军。

黄巢站在高处,望着城头稀稀拉拉的守军。

"不对劲......"

黄宁突然按住他的手臂:"看城垛!"

阳光照在某个反光的物体上——是弩箭的箭头!

朱温倒吸一口凉气:"有埋伏!"

黄巢却大笑起来:"好个请君入瓮!"

他猛地抽出佩剑:"改走东门!"

义军迅速转向,马蹄扬起漫天尘土。

城头顿时响起急促的锣声。

黄宁在疾驰中回头,看见数百守军正慌忙往东门调动。

"果然中计了......"

东门外的稻田里,突然竖起数百面旌旗!

埋伏的淮南军弓弩手齐刷刷现身。

朱温怒吼:"他娘的连环计!"

黄巢勒马停在一棵古槐下,嘴角却挂着笑。

"放响箭。"

三支裹着红绸的响箭呼啸着升空。

江陵城内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少年探子带着三百死士,正在城内四处放火。

黄宁恍然大悟:"大哥早就料到......"

黄巢的战马人立而起:"现在,攻城!"

义军如潮水般涌向东门。

守军腹背受敌,阵型瞬间大乱。

朱温一马当先,砍翻了两名淮南军校尉。

黄巢却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黄宁急忙扶住他:"毒性又发作了?"

一支冷箭突然从城头射来!

黄宁挥剑格挡,箭矢擦着黄巢头盔飞过。

黄巢强撑着举起长剑:"先登城者,赏千金!"

义军士气大振,云梯纷纷架上城墙。

正午的烈日下,江陵东门轰然洞开。

溃散的守军哭喊着逃往码头。

黄巢在亲兵搀扶下踏上城楼,俯瞰满城烽烟。

他的目光突然停在某条小巷——

十几个淮南军正护着一个锦袍人影匆忙撤退。

黄宁顺着望去,瞳孔骤缩:"是高骈的侄子!"

朱温已经带人冲下城墙:"抓活的!"

黄巢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

黄宁急忙掏出药囊:"大哥撑住!"

江陵城最高的钟楼突然敲响了丧钟。

沉闷的钟声里,黄巢擦去嘴角血迹:"传令......"

他的声音虚弱却清晰:"把高骈侄子......吊在城门上。"

远处传来朱温的狂笑和俘虏的惨叫。

黄宁扶着黄巢慢慢坐下:"江陵已下,大哥该休息了。"

黄巢望着南方连绵的群山:"不......去岭南。"

他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高骈的......粮道......"

话未说完,便昏倒在黄宁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