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残血，与群狼共舞
死寂。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通道内只剩下能量乱流残余的嘶嘶声，以及黎烬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鲜血从她口鼻和身上的伤口不断涌出，在冰冷扭曲的合金地面上晕开一小滩刺目的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碎裂的骨头和撕裂的内脏，带来灭顶的剧痛。
然而，比身体痛苦更尖锐的，是精神图景中那场刚刚结束的风暴。
吞噬S级哨兵雷曜的狂化能量，如同将一颗烧红的恒星硬生生塞进了她脆弱的精神核心！那狂暴、灼热、充满毁灭意志的能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肆意破坏着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屏障。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她的灵魂。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下一秒就要彻底炸裂，魂飞魄散！
但与此同时，一种诡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饱腹感”和难以言喻的“暖流”，又在这极致的痛苦中若隐若现，微弱地修补着她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精神。这感觉矛盾而扭曲，既是酷刑，又是…续命的毒药。
通道中央，雷曜那狂暴的身影也僵立着。赤红的眼眸中，毁灭的火焰依旧在燃烧，但似乎失去了之前那种一往无前、毁灭一切的纯粹疯狂，多了一丝…茫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本能的**空虚**。他庞大的身躯微微晃了晃，身上沸腾的猩红能量肉眼可见地黯淡、收敛了一些，虽然依旧危险，但那种足以让所有人绝望的“彻底狂化”边缘的态势，竟然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这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变故，如同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弹！
“石磊！压制！”凌锋冰冷的声音第一个打破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看向雷曜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惊疑不定的浪潮。刚才那瞬间的停滞和能量衰弱…绝不是巧合！
“明白！”石磊如同磐石般沉稳的声音响起，厚重的土黄色精神力再次凝聚，这一次，终于成功地将气势明显弱了一截的雷曜牢牢困在原地！虽然雷曜仍在咆哮挣扎，但已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易撕裂屏障。
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黎烬附近，没有靠近，只是沉默地守在扭曲的通道口，隔绝了可能的后续能量冲击和窥探的目光。他那几乎透明的面罩下，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落在了那个蜷缩在血泊中、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身影上。是她…扑上去之后，雷曜的狂化才出现了异常？
韩辰和林风也迅速调整了位置，远程压制着雷曜残余的狂躁能量，但两人的眼神都控制不住地瞟向墙角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F级向导，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这怎么可能？！一个F级向导，正面承受了雷曜狂化边缘的全力一击，竟然…没死？！
最震惊的，莫过于叶溯。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通道顶灯猩红的光芒，遮住了他眼底翻腾的惊涛骇浪。他一步步走向黎烬，步伐依旧从容，但每一步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炽热的好奇。
作为首席医官和精神分析专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一幕的不可思议！
雷曜的狂化是精神图景彻底崩坏的标志，常规手段几乎无效。黎烬扑上去的行为，在他看来无异于自杀。然而，结果呢？黎烬重伤濒死，但**活着**！而雷曜的狂化进程被强行打断、能量衰弱！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某种未知的向导能力？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叶溯蹲下身，动作看似轻柔地检查黎烬的伤势，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无息地笼罩过去。他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却让黎烬感到刺骨的冰冷：
“别怕，黎烬向导。你伤得很重，但我们会尽力救你。”他的手指搭上黎烬冰冷的手腕，精神力如同冰冷的蛇，试图钻进她混乱不堪的精神图景，“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黎烬的意识在剧痛和能量冲击的余波中浮沉，叶溯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但“救你”和“怎么做到的”这几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混沌的意识！
*救？像前世那样，在记录完最后的数据后，冷漠地看着她被放弃吗？*
*怎么做到的？想解剖我？研究我？*
滔天的恨意和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痛苦！她猛地睁开眼，涣散的瞳孔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短暂聚焦，死死地盯住近在咫尺的叶溯那张看似温和无害的脸！
“呃…嗬…”她想说话，想怒斥，想诅咒，但喉咙里涌上的只有腥甜的血液和破碎的气音。她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身体因抗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叶溯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精神图景中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剧烈情绪波动——恐惧、恨意、绝望…还有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坚韧的、冰冷如铁的**意志**！这绝不是一个纯粹的F级废物该有的精神强度！尤其是在遭受如此重创之后！
他眼底的探究欲更浓了，几乎要化为实质。他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加强了精神探针的力度，试图突破黎烬混乱的精神屏障，捕捉那异常的核心！
“放松，黎烬向导。抵抗只会让你的伤势加重。”叶溯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你的精神波动很异常，这很危险，让我帮你…”
就在这时——
“吼！”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从通道中央传来！
被石磊困住的雷曜，赤红的瞳孔竟然短暂地聚焦了一下，不是看向压制他的石磊，也不是看向指挥的凌锋，而是…直勾勾地锁定了墙角的方向！锁定了叶溯正在检查的黎烬！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但似乎掺杂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渴望**的气息，猛地从雷曜身上爆发出来！他挣扎的力度陡然增大，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黎烬，喉咙里发出野兽护食般的低沉咆哮，仿佛叶溯靠近黎烬的行为，触犯了他的某种禁忌！
石磊脸色一变，立刻加大了压制力度：“雷曜！冷静！”
这突如其来的、目标明确的狂暴反应，再次让所有人侧目！凌锋的眉头紧紧锁起，目光在濒死的黎烬和反常的雷曜之间来回扫视，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叶溯的动作也因为这声饱含威胁的低吼而微微一滞。他抬起头，看向狂躁的雷曜，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闪烁不定。雷曜这反应…太不寻常了！他对这个F级向导的“关注”，显然已经超出了对一件物品的范畴，更像是…某种本能的占有欲？
黎烬也感受到了雷曜那充满侵略性和渴望的目光，灵魂深处那股刚刚被痛苦压下去的**饥饿感**，竟然因为这目光的刺激，再次蠢蠢欲动地苏醒了一瞬！同时，一种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被当成猎物的恐惧！
“叶溯。”凌锋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裁决的意味，“带她去医疗室，不惜代价，保住她的命。”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黎烬，“在她脱离生命危险前，我需要知道刚才的一切细节。”
他的命令，并非出于怜悯，而是基于最冷酷的评估。这个F级向导身上发生的异常，尤其是对雷曜狂化产生的诡异影响，已经超出了“废物”的范畴，具有了必须被探明和掌控的**潜在价值**。哪怕只是一次性的“意外”，也值得深究。
“是，指挥官。”叶溯收回了精神力探针，脸上恢复了温润平和的表象。他动作轻柔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黎烬抱起，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但黎烬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如同铁钳般的冰冷力道和那未曾消散的探究目光。
黎烬的意识沉入黑暗的深渊，最后的感知是身体被移动带来的撕裂般的剧痛，以及叶溯身上那混合着消毒水和冰冷算计的气息。
*不能死…不能被解剖…不能被他们发现…*
求生的执念在黑暗中疯狂燃烧，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不肯熄灭。
医疗室的门在身后无声滑上，将通道内的混乱和那些或探究、或冰冷、或狂暴的目光隔绝在外。
叶溯将黎烬轻轻放在冰冷的治疗台上，复杂的医疗仪器自动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各种探测光束扫描着她残破的身体。
叶溯站在操作台前，金丝眼镜的镜片上飞快地刷过一行行令人触目惊心的数据：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破裂大出血、神经束严重受损、精神图景混乱度高达98%…这伤势，换做任何一个正常向导，早该死透了十次！
然而，生命体征监测仪上，那代表心跳的微弱曲线，虽然极其不稳定，却依旧在顽强地跳动着。
叶溯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精神图景混乱度那一栏。98%…理论上已经彻底崩坏，意识消散。但仪器同时捕捉到，在那片混乱的废墟中心，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带着冰冷质感的能量波动，如同定海神针般维持着核心不散。
这绝不是F级向导能拥有的精神韧性！
叶溯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近乎狂热的、冰冷的弧度。
他修长的手指在操作台上轻点，调出了最高级别的生命维持和深度精神监测程序。幽蓝的光线笼罩了治疗台上的黎烬。
“黎烬向导…”他俯下身，凑近黎烬毫无血色的耳朵，温润的声音如同情人低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的‘秘密’，我一定会亲手…一层一层地剥开来看清楚。”
“好好活着，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