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章 阿鸾,你想过河拆桥?
银杏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嗯哼,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手机平板笔记本这些电子产品都普及了,要善于利用高科技。虽然山里信号不好,可录像拍照功能不需要网络。
你以后也要常把手机带在身边,这样方便我随时联系你,而且万一遇见什么事,你也能第一时间打电话求救。”
我点点头,无奈道:
“山里网络实在太差了,只有晴天才能刷视频不卡顿,近来都是阴雨天,网络信号格外差,我下午连给你发信息都费劲,加上我害怕上山把手机弄丢了,就没有贴身携带。”
银杏一本正经道:
“阴苗族不愿与外界接触,又住在深山老林里,电网与信号塔能建过来就已经不错了。
而且,山里仙家精怪多,他们的存在会影响附近的磁场,还会导致网络信号差。
晴天有太阳,阳气重,当然就信号好点。我爸当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选这个地方落脚。”
阴苗族住在三千里苗域最深处,八寨十三村皆依山而居。
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将阴苗族的十三个村落严实包裹其中,像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牢笼。
外面的人只知世间有阳苗,不知阴苗的存在。
随着近些年网络信息传播得快,苗族逐渐被外面的人熟知,不少大城市的年轻人都慕名前来苗域探险旅游,却鲜少有人,能走进苗域深处,踏入我们阴苗族。
听村里的老人家说,李大叔是在二十五年前来阴苗族的,那时他才刚满二十岁。
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李大叔却满身是血地摔倒在月阴村村口。
是我母亲、曾经的阴苗族圣女宋淑贞救下了他。
自那以后,李大叔就在月阴村落了户。
只是李大叔被宋淑贞救下一条命,侥幸活下来后,就成天死气沉沉,双目无光,脸上瞧不出半丝笑色。
村里人都觉得他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打击,才变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是年轻的大祭司日复一日的陪伴与照顾,方让李大叔重拾活下去的信念。
也是那会子,族人们才知道,李大叔原来是外面的玄门弟子。
据说是年轻气盛在外得罪了人,导致对方趁他不备,一夜之间杀了他全家,而他自己也在极度悲伤中被仇家钻了空子,打成重伤,还没了一身道行。
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这才误打误撞闯进了我们月阴村。
年轻时的李大叔,和我母亲宋淑贞还有过一段孽缘。
当年是宋淑贞陪李大叔熬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痛苦的那段时光,后来两人日久生情越走越近,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奈何阴苗族有族规,族中女子不可与外族通婚,更何况宋淑贞还是阴苗族的圣女,她要嫁给李大叔,族人们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彼时宋淑贞对李大叔用情至深,为了求外婆答应她们的婚事,在外婆门前跪了整整三天。
而李大叔也舍不得放开宋淑贞的手,为堵住族人们的嘴,李大叔自愿放弃外族身份,承受阴苗族的上刀山下火海挨荆条褪凡骨四关考验,只为能获得阴苗族新族人的身份,与宋淑贞长相厮守。
四关过后,李大叔已经没了半条命,外婆见李大叔对宋淑贞确实情真意切,也松口应允了两人的婚事。
可造化弄人,李大叔最后还是没能和宋淑贞走到一块去。
两人大婚前五天,李大叔收到故人书信暂时离开了阴苗族,回来后,宋淑贞就突然悔婚,取消了他们的婚礼。
没人知道当年李大叔与宋淑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晓得,宋淑贞在一个月后,就嫁给了我老实憨厚的父亲。
又过半年,李大叔从外面抱回了一个会哭会笑的小女娃。
两人因此,彻底反目成仇。
宋淑贞每每见到李大叔就一脸怨气,而李大叔也不肯再多看宋淑贞一眼。
怪的是,李大叔与宋淑贞闹成了一对仇家,却依旧对我外婆敬重有加。
也从没因为我是宋淑贞的女儿就厌恶我。
反而允许银杏和我一起玩……把我看做半个闺女。
记得小时候,村里人都说我是被大祭司抛弃的扫把星,银杏则是李大叔在外面养得相好生的野种。
我们俩在外挨村里长舌妇骂时,是李大叔把我们护在身后,寒着脸一字一句认真道:
“小鸾镜不是扫把星,杏子也不是野种,这两个孩子不是没爹没妈,都是我老李的闺女,谁再胡说八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打那以后,李大叔就常同人讲银杏是他亲闺女,我是他干闺女。
就连上小学那几年,都是李大叔一个人接我和银杏两个孩子回家。
要说李大叔当年为什么选择留在月阴村,大概一开始,是为了一个求不得的人,后来,是习惯了三千苗域最深处的寂静。
回家后,我像往常一样推开院门,扯了下院子里的电灯开关。
漆黑的小院一瞬明亮起来。
把院门从里头闩上,我习惯性地张口喊了声:“外婆我回来啦——”
喊完,我才骤然想起,外婆已经没了……
一时间,强烈的失落感像只无形的大手,迅速包裹住我整颗心脏。
我僵住了手上动作,讷讷转身,院子里还遗留着外婆出殡时洒落的黄白纸钱。
灵魂深处,好像空了一块。
是啊,外婆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以后,家里再也不会有人等我回来了。
我恹恹低头,进堂屋垂头丧气地坐了几分钟,随后又跑到后院,抱了一截香樟木。
把香樟木放在亮着灯的院子里,我从杂物房里翻出一把斧子,随后挥起斧子将香樟木一分为二。
叮叮咣咣的劈完木头,我特意挑了块劈得平整的木心,把板子放在长凳上,再用刨子把木板表面刨光滑。
外婆去得仓促,出殡前的牌位是老村长用自家陈年的柳树板凑合做的。
外婆下葬后,那牌位也跟着送外婆入土的花圈黄纸一道被投进火里烧了。
供在家里的牌位,还要另做。
我要亲手给外婆做尊牌位……或许,阳间有人念着外婆,外婆还会回来看看呢。
我专心致志地低头刨着香樟木木板,抬手擦汗,一阵微凉的阴风扫面而过,拂起我肩上垂落的一缕长发——
“在做什么呢?”清澈悦耳的男人嗓音在耳侧响起。
我顺嘴答了句:“做牌位。”
话说完,我才脊背一凉,猛地意识到和我说话的,不是人!
我惊恐扭头,只见熟悉的颀长身影此刻就站在我的右侧。
青衣银发,深眸灿若星辰。
眉心赤色流烟印记灼灼妖异。
朦胧月华淡淡笼罩在男人芝兰玉树的高大轮廓上,男人面无表情地垂目看我手里东西,意外道:“你还会做木工?该不会,也同你扎纸人的手艺一样……”
一样如何,他并没有说,可能是怕打击到我的自尊心。
但,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更伤我自尊好不好!
“蛇、蛇王老爷!”我停下手上动作,一时紧张,想要站起身却被凳腿绊了下,直接重心不稳仰面朝后倒了下去——
“啊!”
完了!
要摔死了!
身子重重摔下那一秒,男人利落出手,一掌托住我的后背,再将我往前一推,成功把我推站起身,稳住了我的重心。
我站住脚跟,心有余悸地按住胸口,抬眼撞上他熠熠生辉的诡丽青眸,我陡地心跳漏了一拍,手忙脚乱的抬腿从长凳上迈过去。
“你、怎么又出来了?你不是在戒指里休养吗?”我警惕地怯怯看着他。
他瞟了眼我与他之间隔着的这条长凳,不悦蹙眉,一甩宽大古袍轻描淡写道:“本尊偶尔,也想出来透口气。”
我噎住,这话,没毛病。
被他的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我吞了口口水,找个话题打破这尴尬的氛围:“你、晚上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他闻言,平静无澜的眸子里掀起一层涟漪,“本尊修行多年,早已辟谷,可不食一日三餐……你还没吃晚饭?”
我努力放平心态和他交流:“我、这不刚从娘娘庙回来么,还没来得及做晚饭,不过我不饿,本来打算做完外婆牌位的素坯就去睡觉来着。”
话刚说完,他就伸手递了个野果子给我。
“已经凌晨了,现在做晚饭太迟,先吃个果子垫垫。”
果子……
我犹豫着伸手,把野果子拿过来。
他、这么有良心,还给我野果吃?
这果子不会有毒吧!
他见我接了野果,突然抬手,想朝我脸上摸。
我一惊,慌忙抱着果子后退两步,避开他的手。
他眼底失望一闪而过,沉声问道:“你就这么怕本尊?”
这不是废话吗,你是蛇我是人……
更何况你还不是普通的蛇仙,你可是娘娘庙下镇压的那条大青蛇啊!
我头皮发麻地抱着野果睁眼说瞎话:“没、我从小就怕蛇,咳,本能反应!”
“是么?”
男人轻轻一挥袖,隔在我们中间的那条长凳瞬间就消失无影了,迈近我两步,故意低头附在我耳边浅浅说:“夫人之前闯本尊洞府,开本尊石棺,脱本尊衣物的时候,怎不怕蛇?”
社死的回忆经他这么一提,突然开始攻击我!
我顿时红了脸,心跳如雷,欲哭无泪地想往后退。
但腰身却被他先出手揽了住。
突然的肢体接触,更让我整个人都吓成了鸵鸟!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颤抖着企图解释。
他存心咄咄逼人,炙热吐息扫过我的耳鬓,莫名暧昧:
“怎么,利用本尊解决了那条灰狐狸,就想过河拆桥,不要本尊?”
“没、我没这个意思。”我抖得更厉害了,不敢与他四目相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说错了什么话惹恼他。
“那阿鸾,你说,你要不要本尊?”他伸出骨节分明、修长如竹的好看玉手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来,逼着我直视他的柔软目光。
语气温存,声声如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