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章 灰狐仙要宋家的女儿
“什么?”我愣了下,还没弄明白他说的出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身后村民们纷纷哭着跪下来哀嚎:“老祭司一路走好!”
“老祭司走好——”
老祭司三个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炸在我的灵台。
我瞬间湿了眼眶,心脏似被无数条丝线密密麻麻地包裹勒紧,疼得我双腿发软,不敢呼吸。
“外婆!”
我情绪激动地要往里屋闯,赵村长与李大叔却无情拦住了我,不许我去见外婆:“镜镜!你冷静点!你外婆现在的样子不大好,你别去看!”
“镜镜,你外婆已经走了,你就别去惊着她的魂了!”
我接受不了的崩溃大哭,拼了命的挣扎,执意要去见外婆最后一面:“你们让开,我外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赵村长于心不忍:“镜镜,你外婆上了岁数,人老了,都有这一遭。”
“可昨晚外婆还在我床前哄我睡觉!”
我无助的痛哭哽咽:
“外婆不可能突然就没了!赵叔,你让我进去看看外婆吧,我外婆没死,她肯定没死……”
赵村长为难坚持道:“镜镜啊,这是你外婆的遗愿!你外婆嘱咐过我和你李叔,不让你看见她死后的样子。”
“但她是我外婆啊,我只有这一个亲人……她走了,你们难道还要剥夺我见她最后一面的权利吗!”我撕心裂肺的哭着祈求。
趁老村长心软动容,扑通朝他跪下,不停的给他重重磕头:“赵叔,我求你了,你就让我再见外婆一面吧,我求你了……”
我悲痛欲绝砰砰用脑袋砸地,不消片刻,地上便一滩黑迹。
赵村长见状不知所措的焦急道:
“哎呀镜镜,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是老祭司的吩咐,我们不敢不从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向来疼爱我的外婆会在这种时候不允许我再去送她最后一程,我接受不了至亲一夜之间突然殒命。
哪怕,这一切都早有征兆……
后来,李大叔总算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拎起来,皱着眉头冷冷道:“你想去见,就去吧!只是,看了别后悔。”
我憋住哭腔意外地看了眼李大叔那张饱经沧桑的严肃老脸,得到他的允许后,又害怕他反悔,二话没说就直奔外婆平日打坐修炼的里屋去——
赵村长没料到李大叔会松口,来不及再拦我,纠结道:
“哎呀老李,你怎么能把她放进去了呢,老祭司临终前的交代,你都忘了么!”
李大叔冷淡平静道:“人都走了,何必还要给活着的人留个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遗憾。”
赵村长顿时语塞:“你……”
我掀开蓝布门帘,甫一冲进去,就被里屋燃着的几十支蜡烛给晃花了眼。
外婆的尸体就平躺在铺满鲜花的木板上。
“外婆!”我瞬间泪流满面,大步跑到外婆的尸体旁,泪眼朦胧地去抓外婆手……
可,我隔着外婆的衣袖,抓起外婆的手,却感觉到……外婆的手指,好像比从前细了些。
手腕上,也完全没有了皮肉的松软感。
外婆身上,依旧笼罩着那股子熟悉的腐臭味。
想起这几天,外婆身上愈发强烈的臭味,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心头缓缓滋生……
我伸出颤抖的指尖,轻轻拨开外婆脸上的银色珠帘面罩。
银珠面帘随指尖拨到一边,露出外婆那张皮肉收缩,双眼下凹,颧骨凸起,乌口半张的尸容——
外婆的脖子上,尸斑已经长满了颈部。
此刻的外婆,像极了电视鬼片里的……干尸。
尸体已经干成了这个程度,外婆,恐怕死了不止一两天……
我难以接受地捂住嘴,腿上一软,跌坐在地,呜咽着闷声痛哭。
门口有光透进来,李大叔的高大身影站在蓝布门帘后。
我跪爬到李大叔腿边,拽着李大叔的袖子泣不成声地问:“我外婆、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大叔扶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搀起来,面无表情道:
“你猜出来了。你外婆的确早就死了,死于反噬。她身为鬼师,却为你破了规矩。她救了你一命,自然要用她自己的命来换。”
“外婆是为了救我死的?”我错愕地愣愣盯着李大叔。
李大叔镇定提醒:
“三天前,四月十四那晚,你外婆又画了一张鬼符,那是第三千零一张。
多出来这张鬼符,是续命符。宋鸾镜,你真的忘记了吗?
你外婆生前画的最后一道符,就在你身上!”
“鬼符,三千零一张……最后一道,在我身上?!”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四月十四那天,外婆让我去娘娘庙供一盏莲花灯,从娘娘庙回来后我就浑浑噩噩全身不舒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那晚外婆回来后,家里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我身上又怎么会有外婆画的鬼符!这些天我根本没在自己身上发现任何符纸!
我不相信地着急翻自己衣服口袋:“外婆的最后一道符怎么可能在我身上,没有啊,我身上……”
话没说完,我伸进上衣口袋的手指就触碰到了一张表面粗糙的纸条……
心头骤然一窒,我慌促地把东西掏出来。
下一秒映入视线的,正是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黑鹰血黄符!
“怎么会这样……”我颤声哽咽,迷茫大哭。
李大叔深叹道:
“如果没有你外婆,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你。
你是你外婆用性命护下来的孩子,以后的路,该你自己走下去了。”
李大叔说完,意味深长地拍拍我肩膀,转身离开。
徒留我一个人跪在外婆的屋里捧着那张鬼符泪流不止。
为什么,我年纪轻轻就要死了……
是外婆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
该死的人明明是我啊!
——
外婆的后事因为有李大叔与村长的帮衬办得还算隆重风光。
但,我给外婆守灵的这两天,村里又发生了桩怪事——
那些进过娘娘庙的男人突然一个个都清醒了!
李大叔去给他们把过脉,也并没有发现他们身体有任何异常……
只是他们都一致忘记了自己进入娘娘庙后,发生过的事。
族人们都以为娘娘庙的神罚要结束了,纷纷松了口气。
我也因为沉浸在外婆骤然离世的悲痛中,没顾得上将前两天在娘娘庙的所见所闻告诉李大叔……
不过,那晚银杏也在。
银杏是李大叔的闺女,回去后肯定会把这个秘密说给李大叔听。
说来,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银杏了。
肯定是因为银杏偷偷和我上娘娘庙惹李大叔生气了,所以李大叔又把银杏关起来了。
而就在族人们放松警惕,纷纷跪拜神娘娘,感恩神娘娘大发慈悲放族中男人们一马时……
当天傍晚,天上忽然下起了血雨!
雨水噼里啪啦从傍晚四五点砸到深夜十来点。
有族人不小心被雨水淋到,不久就发现,身上但凡沾染过雨水的地方,都长出了血淋淋的烂疮。
疮里,还生出了血红色的狐狸毛!
下血雨那会子,我正一个人跪在外婆棺前烧纸。
外面狂风骤雨,族人们的惨叫声刺耳瘆人。
我缩在火盆前,默默往外婆棺边跪了跪,避免被飘进屋的雨水淋到……
雪白的铜钱状冥纸被我丢进火舌汹涌的铁盆里。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余光突然瞥见自己雪白的手腕上……空荡荡的。
外婆给我的莲花镯怎么没有了?
奇怪,莲花镯我从小戴到大,从没取下过。
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难道是今天出门给外婆报庙,不小心弄掉了……
好在,外婆给我的蛇瞳戒指还戴在手指上,没有被我粗心遗失。
我害怕自己粗枝大叶,明天外婆还要出殡,又不小心把戒指也搞没了,就打算先将蛇瞳戒指摘下,收起来,等忙完这一阵再戴。
可无论我怎么用力拔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戒指都像焊在我指尖似的,分毫不动。
拔得我指侧的皮都要被扯掉了,也没能将它成功取下来。
我疼得实在受不住,赶紧往戒指勒疼的手指上吹吹,打消了将戒指取下来的念头。
反正它戴的紧……我拔都拔不下来,应该也不会不小心弄丢。
我低头,继续边小声啜泣,边给外婆烧纸……
堂屋里的大摆钟铛铛敲响十下。
沉闷的钟声在耳边荡漾开,再缓缓消散。
没过几秒,我突然感觉到心口猛一阵刺痛——
一股灼热自胸腔迅速逆流而上,抵至喉头!
下一刹,我痛苦绷紧太阳穴,瞪大双眼,忍不住的一口猩红喷进火舌抖动的烧纸盆——
眼前一黑,失去意识摔倒在地。
恍惚中,我仿佛还能听见外面的雨打青石地砖声……
能听见,年轻女子拖着哭腔焦急询问:
“妈,这样能行吗,真的能让那只畜生把宋鸾镜认成我吗?”
还隐约能感受到,两片冰凉的薄唇,轻轻覆在我的唇上。
软舌撬开我的唇齿,将一泓冰凉渡进我的口中……
手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温柔紧扣。
“鸾鸾……本尊的、爱妻……”
次日。
隔壁的张婶子一大早就来给外婆烧纸,顺便还给我另一个骇人消息。
“昨晚那血雨下了大半夜,到子时才停!
大家好不容易松口气,谁知道子时过三刻,娘娘庙那头竟响起了惊雷霹雳。
哎呦,一时间外面飞沙走砾,全是黄雾!
狂风吹了接近半个小时,村子上空,竟又飘起了晦气的雪白冥钱。
村长害怕要出什么事,就带咱们去找你母亲大祭司,想让大祭司帮忙占卜吉凶。
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们刚推开大祭司家的院门,就看见大祭司家里,竟凭空出现了一顶花轿!
那花轿,红彤彤的,轿杆与轿顶,都是用动物骨头制成的,轿顶还开满了像血一样的怪花!
我们进去的时候,一堆叼着死鸡的黄鼠狼正规规矩矩排着队像模像样地给你母亲家下聘呢……
哦对了,有只黄鼠狼还送给你妈一张婚书,当着我们的面啊,就口吐人言。
说山里的灰狐大仙看上宋家闺女了,让你母亲在三天内老实把闺女送上花轿,嫁给灰狐大仙。
啧啧,还说,宋家的闺女天生媚骨会勾引人,是宋家姑娘主动引诱的灰狐大仙。
灰狐大仙遵守诺言,特地让手下叼了九十九只死鸡来宋家下聘。
如果三天后宋家闺女没有上灰狐大仙的花轿,灰狐大仙就让咱们整个月阴村不得安生!”
张婶子抓了把冥钱扔进火盆里,皱着眉头和我倾诉:
“昨晚村里人当场就恼了,要知道宋家姑娘那可是咱们整个阴苗族的圣女。
族里谁不晓得,圣女是咱们族最纯洁的女子。
圣女早就在娘娘庙发过誓,要终生不嫁,用纯洁之身供养族中的长生泉!
如果真如那些仙家所说,宋花枝背地里与山里的野仙苟合,那她以后还怎么供养长生泉,怎么让我们延年益寿!
我们就逼问圣女和大祭司,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大祭司与圣女都一口咬定是那些仙家弄错了,圣女还在雷霆之下发了誓,说与野仙苟合的绝不是她,身有媚骨的也不是她。
我们瞧圣女那义正言辞的样子,的确不像撒谎,所以赵族长就从中调和,让我们稍安勿躁。
大祭司也许下承诺,说三日内必给族人们一个交代,找出藏在族里引诱野仙,身怀媚骨的妖女。
哎,你说老祭司才刚走,村里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在娘娘庙引诱野仙的人的确就是姐姐,看来姐姐这次是碰到硬茬了。
招惹了野狐仙,野狐仙只是来求娶已经算对月阴村很仁慈了。
张婶子说着,又好奇地呢喃道:
“那些仙家口口声声要宋家的姑娘,宋家不就只有两个姑娘吗,一个是圣女,一个是你。”
我低头烧着棺前纸,今天外婆出殡,我实在没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况且,外婆都过世两天了,我母亲和姐姐竟然连来送外婆最后一程都不肯。
她们到底有多恨外婆!
外面天渐大亮,来给外婆抬棺出殡的族人们也都相继到位了。
清晨六点,我抱着一只腿上系着红绳的大公鸡,跪在外婆棺前给外婆磕了三个头……
随着村长一声嘹亮的:“起棺——”
八名青壮年抬起外婆的棺木,准备送外婆出门。
可就在我抱着为外婆引魂的公鸡,泪眼朦胧地打算送外婆入土为安时,院子里突然涌进一群穿黑衣、手拿木棍的陌生男人!
我认得那些人身上的服饰,他们是长老会的……打手!
一般只有在族里出了叛徒或者有人严重违反族规的情况下,大祭司才会下令出动长老会的打手。
今天他们突然出现在我家,直觉告诉我,绝不是来送外婆出殡的!
送棺队伍停了下来,赵村长最先发觉不对劲,走上前问一名黑衣打手:“你们怎么来了?今天老祭司出殡,你们怎么还穿成这样!”
然而赵村长话音刚落,我那位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母亲就拄着乌神木权杖大步迈进了院门,威严斥责:“是我让他们来的。”
赵村长为难的有意阻止:“大祭司,今天是老祭司出殡的日子,您有什么事,先缓一缓,别让老祭司走得不安。”
可母亲却不容置喙的严肃反驳:“再缓,咱们整个月阴村都要不得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