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猩红回响

冰冷的雨水顺着通风管道锈蚀的接缝不断滴落,敲打在陈孟生脸上,混合着他额角流下的温热血液。每一次滴水声都像丧钟在耳边敲响。他挣扎着撑起剧痛的身体,视线越过狭窄管道里弥漫的灰尘,死死盯住站在管道口的那个背影——林天。

林天胸前那块核心结晶正发出刺耳的嗡鸣,亮度高得骇人,如同一个即将熔毁的微型太阳。结晶表面爬满了蛛网般细密的炽热裂纹,金色的数据流在其中疯狂奔涌、冲撞,仿佛沸腾的液态金属。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精神波动,冰冷、浩瀚,带着非人的计算力,如同无形的风暴,凶猛地冲刷着管道外那头仍在发出混乱金属咆哮的钢铁巨怪。这不再是防御,而是赤裸裸的入侵,一种要将那庞然孽物强行纳入掌控的偏执尝试!

“滋…目标…逻辑核心…锁定深度…73%…尝试写入…覆盖指令序列:‘服从’…‘终止’…”林天破碎的电子音在狭窄管道里回荡,每一个字节都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非人的狂热。

“林天!停下!你会被它拖进去的!”陈孟生嘶吼着,声音因胸口的灼痛而撕裂。他试图扑过去,但全身骨头如同散了架,刚一动弹,眼前就阵阵发黑。腰间沉寂的霜鹰驱动器冰冷刺骨,如同他此刻绝望的心情。

陆过钟靠在对面管壁,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撕裂的嘶声。他右手指尖死死抠进左臂的孢囊裂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整个上臂已被狰狞的暗紫色孢丝完全覆盖,如同缠绕着剧毒的藤蔓,正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肩窝和心口方向搏动、蔓延。翠绿的净化光芒被压缩到裂痕最深处,微弱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每一次艰难的闪烁都伴随着医生身体的剧烈痉挛和压抑不住的痛哼。孢丝贪婪地汲取着雨水带来的阴冷湿气,变得更加活跃、暴戾。

“数据…洪流…太强…他在…玩火…”陆过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充满了医学角度的惊惧。强行用精神意志入侵一个由高浓度罪孽因子驱动的混乱钢铁核心,无异于将大脑伸进高速旋转的粉碎机!

突然——

林天挺直的背影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结晶表面那些炽热的金色纹路,瞬间被一种污浊、粘稠的暗红血色侵蚀、覆盖!光芒急剧闪烁、扭曲,发出濒临崩溃的尖锐啸音!他全身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极其缓慢地、一节一节地转过了身。

当那张脸完全暴露在昏暗光线下时,陈孟生和陆过钟的心脏骤然冻结。

林天的双眼睁着,但瞳孔里翻涌的,不再是纯粹冰冷的金色数据流,而是无数疯狂闪烁、扭曲、增殖的猩红色乱码!如同亿万只嗜血的电子昆虫在眼球深处狂舞。他原本清俊的脸庞肌肉僵硬地牵拉着,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完全由机械肌肉控制的诡异弧度。冰冷的电子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林天原本声线基底,却又彻底扭曲变调、充满非人杂音和空洞回响的合成音:

“滋…指令…错误…核心…污染…指数…超标…高维…链接…建立…成功…”那声音仿佛从深渊底部传来,每一个扭曲的音节都带着冰冷的恶意,“…拉…斐…尔…大人…向…失败…变量…问好…”

“林天!”陈孟生目眦欲裂,吼声在管道里撞出绝望的回音。

那双猩红的乱码之眼,精准地锁定了陈孟生。被污染控制的“林天”缓缓抬起了手臂,动作僵硬却带着致命的精准。他胸前过载的结晶猛地射出一道凝练的、缠绕着猩红乱码的暗紫色能量光束——不再是纯粹的数据流,而是拉斐尔七罪铠甲那标志性的、带着精神污染与物理腐蚀的罪孽光束!光束撕裂空气,发出恶毒的尖啸,直射陈孟生的心脏!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凝练的翠绿光芒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切入!

“呃啊——!”陆过钟发出一声濒死般的痛吼,被孢丝缠绕的左臂强行抬起。裂痕深处,那点仅存的翠绿净化辉光被他以燃烧生命般的意志疯狂榨取、压缩,化作一道纤细却无比坚韧的光束,后发先至,狠狠撞在猩红光束的侧翼!

嗤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能量激烈湮灭的刺耳锐鸣!翠绿与暗紫猩红疯狂对撞、撕扯!陆过钟的翠绿光束如同扑火的飞蛾,瞬间被侵蚀得千疮百孔,剧烈黯淡下去,但他死死支撑着!左臂的暗紫孢丝因这不顾一切的能量输出而疯狂反噬,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钻进他的神经!他身体剧烈抽搐,口中鲜血狂涌,视野瞬间被黑暗吞没大半,唯有守护队友的意志如同最后锚点,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猩红光束被这舍命一击撞得微微一偏!

轰!

暗紫色的腐蚀能量擦着陈孟生的肩膀狠狠轰在他身后的管道内壁上!坚硬的合金如同被强酸泼中,瞬间熔穿出一个脸盆大小的焦黑孔洞,边缘“滋滋”作响,冒着剧毒的青烟!破碎的金属碎片混合着灼热的气浪狠狠砸在陈孟生后背,将他再次掀翻在地。

“噗!”陈孟生喷出一口鲜血,后背火辣辣一片,荆棘花纹的灼痛几乎要将他灵魂点燃。但陆过钟的牺牲为他争取了致命的半秒!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怒火在绝境中轰然爆发!他染血的手掌死死抓住腰间沉寂的霜鹰驱动器,将胸中所有的不甘、愤怒、对同伴的守护执念,尽数化为最原始的意志咆哮,狠狠灌注进去!

“醒来——!!!”

嗡——!

霜鹰驱动器沉寂的核心,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冰蓝色光芒!那光芒并非实体能量,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守护意志!它并非射向敌人,而是如同一道跨越虚空的桥梁,狠狠撞向林天胸前那块被猩红乱码污染的结晶!

几乎在守护意志触及结晶的瞬间——

轰!!!

陈孟生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狠狠拽离了现实!

冰冷、死寂、虚无。他感觉自己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之中。脚下是缓慢旋转、冰冷光滑的数据平面,如同冻结的黑色镜湖。远处,无数破碎的金色数据流如同垂死的星辰,在虚空中无序地飘荡、湮灭。这里是林天意识的核心,数据洪流的源头,如今已是一片被入侵的废墟。

而在废墟的中心,景象令人窒息。

一座由无数扭曲、蠕动、闪烁着污浊暗红色光芒的荆棘缠绕而成的巨大王座,如同毒瘤般扎根在数据平面之上。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由纯粹猩红乱码构成的高大人形轮廓——那是拉斐尔意志的投影!无数粘稠的暗紫色数据流如同血管和神经,从荆棘王座蔓延开来,深深刺入这片意识空间的“大地”,贪婪地吮吸、污染着属于林天的金色本源。整个空间回荡着拉斐尔那冰冷、粘腻、充满绝对主宰意味的精神低语:

“放弃…抵抗…融入…罪孽…真理…汝等…希望…皆为…虚妄…”

王座前方,一个身影正在猩红的荆棘丛中徒劳地挣扎。那是林天的意志投影!他不再是现实中僵硬的模样,而是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由微弱金色数据流勉强维持的人形。他的一条腿和半边身体已被暗紫的荆棘死死缠绕、侵蚀,如同陷入琥珀的昆虫。无数猩红的乱码如同蛆虫,正疯狂啃噬着他身体边缘流淌的金色数据,试图将他彻底同化、吞噬。他剩下的那只“手”,徒劳地抓握着,指尖迸发出细碎的金色火花,击打着缠绕的荆棘,每一次攻击都让他透明的身体剧烈波动,变得更加黯淡。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被数据洪流淹没前的冰冷绝望。

“林天——!”陈孟生的意志在虚空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他猛地“低头”,发现自己也并非实体,而是一团由微弱冰蓝色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正是霜鹰驱动器引导而来的守护意志化身!他看到林天在荆棘王座下的绝望挣扎,看到拉斐尔那令人作呕的投影,胸中守护的火焰从未如此刻般炽烈!

“滋…无谓…挣扎…数据…终将…归于…混沌…”拉斐尔的猩红投影似乎察觉到了这团闯入的冰蓝光芒,王座上的乱码面孔转向陈孟生,无形的精神威压如同万吨海水般碾压过来!

陈孟生感觉自己这团意志之火仿佛要被瞬间吹灭!他咬紧牙关(如果意识有牙的话),将守护的信念催发到极致!现实中濒死的痛苦、陆过钟舍命相救的决绝、对这座城市无辜者的责任…所有情感化为燃料,让冰蓝的光芒在恐怖的威压下顽强燃烧!

“你的…破铜烂铁…救不了…他…”拉斐尔的意念带着嘲讽。

“那就试试!”陈孟生的意志发出怒吼。他不是一个人!现实管道中,陆过钟那点微弱的翠绿辉光,正通过某种玄妙的连接,跨越虚实,微弱却坚韧地缠绕上他这团冰蓝意志!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系上了一条救生索!

陈孟生猛地动了!他不再试图硬抗那无边的威压,而是将冰蓝的守护意志压缩、凝聚,化作一支燃烧着冰焰的箭矢!目标——不是拉斐尔的王座,而是荆棘丛中,林天那被缠绕、被侵蚀的意志投影!

“林天——!醒过来——!这是你的战场!别让那混蛋得逞——!”陈孟生将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呼唤,连同陆过钟传递来的那丝翠绿净化之力,尽数灌注于这支意志之箭,狠狠射向林天!

冰蓝与翠绿缠绕的意志箭矢,如同划破永夜的流星,狠狠钉入林天被荆棘缠绕的投影胸口!

嗡——!!!

被猩红侵蚀、濒临熄灭的金色意志,如同被投入滚烫的油脂!一点纯粹、炽烈、属于林天本源的灿金色光芒,猛地从他意志投影的核心处爆发出来!那光芒带着他独有的、对数据与逻辑的绝对掌控欲,带着被拉斐尔践踏的、属于天才的傲慢与愤怒!

“错误!清除!”一个冰冷、清晰、带着绝对逻辑意志的声音响彻整个数据空间!不再是破碎的电子音,而是林天本人意志的怒吼!

缠绕林天的暗紫荆棘如同被泼上强酸,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剧烈地枯萎、断裂!啃噬他的猩红乱码尖叫着化为飞灰!他那黯淡的投影瞬间凝实,金色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汹涌澎湃!

拉斐尔的猩红投影发出愤怒的咆哮,王座上荆棘狂舞,更庞大的暗紫数据流如同毒龙般扑向林天!但此刻的林天,眼中再无迷茫与绝望,只有冰冷的杀意和绝对的掌控!他双手猛地向两侧一撕!

“权限!剥夺!指令:归零!”

轰隆隆——!

整个数据空间剧烈震颤!林天脚下冰冷的数据平面瞬间沸腾!无数粗大的、纯粹由金色数据流构成的锁链,如同苏醒的远古巨蟒,从“大地”深处破土而出!它们无视了扑来的暗紫毒龙,精准无比地缠绕上那座由猩红乱码构成的荆棘王座!金链上流动着无数冰冷、精密的逻辑符文,带着对入侵代码绝对的删除权限!

嗤啦——!金链与荆棘王座激烈碰撞、湮灭!构成王座的猩红乱码大片大片地崩溃、消散!拉斐尔的投影发出更加扭曲、愤怒的咆哮,身影在金链的绞杀下变得模糊、不稳定!

“滋…坐标…泄露…干扰…源…锁定…现实…同步…”林天冰冷的声音在陈孟生的意识中响起,同时,一道包含着外部钢铁巨怪核心具体空间坐标的金色数据流,瞬间涌入陈孟生现实的感知!

陈孟生的意识如同被弹弓射回,瞬间回归剧痛的身体!眼前是狭窄的通风管道,站在前方的林天,身体正剧烈地颤抖!他胸前结晶的光芒在金色与猩红之间疯狂闪烁、拉锯,表面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一丝刺目的血红色,如同活物般在几道最深的裂纹中缓缓渗出、流淌!那是意志层面激烈对抗在现实物质上的具现!

而管道外,那头钢铁电缆巨怪因林天意识空间的反击而彻底狂暴!它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缠绕的电缆触手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抽打在通风管道外壁!

轰!咔嚓!

本就锈蚀脆弱的外壁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冰冷的雨水和外面巨怪狂暴的咆哮声浪猛地灌入!同时,整个管道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烈的震动预示着彻底坍塌在即!

“就是现在!陆医生!”陈孟生爆发出最后的吼声,他知道林天的意志正在与拉斐尔进行何等凶险的搏杀,那坐标就是唯一的战机!

奄奄一息的陆过钟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锐利光芒!他看到了林天结晶上渗出的血丝,看到了陈孟生眼中传递的坐标!被孢丝折磨得濒临崩溃的身体里,属于辉光铠甲召唤者的本能被彻底点燃!他不再压制左臂的孢囊,反而将最后残存的所有精神力、生命力,连同对净化之道的全部领悟,孤注一掷地灌注于左臂裂痕深处那点微弱的翠绿光芒!

“呃啊啊啊——!”陆过钟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整条左臂瞬间被翠绿的光芒吞噬!那光芒前所未有的凝练、纯净,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直达本质的穿透力!他染血的左手猛地探出,指尖凝聚的翠绿辉光不再是光束,而是化作一柄纯粹由净化意志构成、高速旋转震荡的翠绿手术刀!目标——管道裂口外,那头巨怪“口器”深处,林天传递出的那个能量核心坐标!

“辉光…穿刺——!”

嗤——!

翠绿的手术刀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狂暴抽打的电缆触手,如同精准的粒子束,瞬间没入巨怪“口器”深处那团搏动着的、污浊的暗紫色能量核心!

没有爆炸,只有最精密的湮灭!

被翠绿光芒刺中的核心猛地向内塌缩!所有暗紫色的光芒瞬间凝固、黯淡!巨怪庞大身躯的狂暴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僵直!

“指令…覆写…执行:自我…解体!”林天冰冷的声音同时在现实与数据空间炸响!他胸前结晶的金色光芒在猩红的反扑中短暂地占据了绝对上风!

嗡——!

钢铁巨怪僵硬的身躯内部,传来无数精密构件过载、锁死的刺耳摩擦声!紧接着——

轰!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却恐怖的爆炸从它庞大的身躯内部各处连锁爆发!扭曲的电缆被炸得寸寸断裂,燃烧着飞溅!破碎的金属滤网和阀门如同炮弹碎片般四散!漆黑的油泥被点燃,燃起熊熊的污浊火焰!整个钢铁巨怪如同被点燃的巨型鞭炮,在惊天动地的金属哀鸣和爆炸火光中,由内而外地解体、崩溃!庞大的残骸如同山崩般砸落进下方汹涌的污水池中,溅起数十米高的恶浪!

爆炸的冲击波如同重锤,狠狠撞在摇摇欲坠的通风管道上!

轰隆隆——!

本就布满裂痕的管道结构终于彻底崩溃!大段大段的金属管壁扭曲、断裂、坍塌!陈孟生只来得及用身体死死护住倒下的陆过钟和林天,就被裹挟着无数金属碎片的狂暴气浪和坠落的结构狠狠拍中!

世界在旋转、轰鸣、破碎…

冰冷,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陈孟生被刺骨的寒冷和身体无处不在的剧痛唤醒。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被一片浑浊的污水占据。他半泡在冰冷刺骨的污水里,后背靠着冰冷湿滑的混凝土残骸。头顶不再是密布的管道,而是灰暗压抑、飘落着冰冷雨丝的天空——他们被爆炸从坍塌的通风管道里抛了出来,落在了一处相对开阔、但同样被污水和废墟淹没的废弃沉淀池边缘。

“呃…”他挣扎着想动,全身骨头仿佛都碎了。胸口的荆棘花纹只剩下微弱的余温,灼痛变成了麻木的冰冷,生命力如同干涸的河床。他艰难地扭头。

陆过钟就躺在不远处一块稍高的混凝土碎块上,浑身湿透,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胸膛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他左臂的恐怖景象让陈孟生心头一抽——暗紫色的孢丝虽然停止了蔓延,但依旧如同丑陋的烙印覆盖着整条手臂,甚至蔓延到了肩颈和部分胸口,皮肤下的青黑血管凸起搏动,狰狞可怖。唯有裂痕最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翠绿光点,证明着顽强的生命和净化意志尚未完全熄灭。雨水不断冲刷着他冰冷的脸庞。

林天则侧躺在陆过钟旁边,一动不动。他胸前那块核心结晶的光芒彻底黯淡了,如同蒙尘的灰色石头。表面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纹,几道最深的裂痕里,那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的暗红色血丝,显得格外刺目、妖异。结晶深处,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数据流的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他的呼吸同样微弱得难以察觉,脸色比陆过钟更加惨白,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石膏像。

陈孟生想爬过去,想确认他们的状况,想呼唤他们的名字。但身体沉重得如同不属于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三人,带走体温,也冲刷着他们身上混合着血污、油泥和铁锈的污迹。废墟之外,城市淹没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死寂无声。拉斐尔带来的绝望阴云,似乎比这暴雨的天空更加沉重。

在这片污浊的废墟之上,三个伤痕累累的身躯如同被世界遗弃的残骸。三重微光——陆过钟孢囊深处那点微弱的翠绿、林天结晶裂纹中凝固的暗红、陈孟生胸口荆棘花纹将熄的冰蓝——在无边的冷雨和绝望中,艰难地、无声地亮着,仿佛在对抗着整个世界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