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伸手和温柔
“那...想想其他办法呢？”苏晚鱼佯装轻松地默默撒开手，拳头轻轻握紧，然后悄然蜷缩在衣袖里。
沈离眨眨眼：“我去季季湖绑个人回来？”
“这么晚了哪还有人...”离山师姐白了他一眼，关注点却是时间，而不是细作绑她圣门弟子这件事上。
“或许你可以将阵法印刻在符纸上？”
“我也想过，但符纸蕴含的灵力太少了。”
“笨，如果把符纸贴在身上呢？”
因为毫无来由的紧张，让苏晚鱼灵台无比清明，此刻她就像真正的离山真传一般侃侃而谈：“修士使用符箓，本就需要用灵力将其激活，如今你以阵法代替术法，效果不同可过程是一样的，或许阵法也能被随之启动呢？”
沈离越听眸子越亮，不禁竖起大拇指：“师姐好厉害！”
“...嗯。”苏晚鱼毫不客气的接受了。
于是两人都将灵力探入须弥戒，片刻之后，只找出一张皱皱巴巴破破烂烂的符纸。
两人一阵沉默，都为对方的贫穷感到惊叹。
而等沈离轻车熟路地将【原】阵临摹下来，符纸却被苏晚鱼轻轻抽走了。
三境小修呆了呆：“师姐你...”
“笨，就算有了符纸，还不是得在身上尝试？”离山师姐又白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样骂骂三境小修还挺有意思。
“那你准备怎么试？”
“找别人试。”
苏晚鱼随口说道，却莫名往天上瞧了一眼。
沈离也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洁白的月光下，一朵胖乎乎的云静静飘着。
嗯，今晚的月色果然很美。
“对了师姐。”三境小修一阵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问道：“方才你准备帮我领悟剑意，为何忽然停手了？是伤势反复了吗？”
“我...”
苏晚鱼看了看天上的那朵胖云，又瞧了瞧一脸关心的沈离，莫名一阵羞恼：“你管我！”
沈离愣了愣，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转身往里间走去。
离山师姐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皱着眉转而望向田中瞳。
“好丑...”
她冷着脸对田中瞳说道。
田中瞳颤了颤叶子，没理她。
“怎么，凶你一句就不高兴了？”
“......”
“可是我本来就是这么凶的...”
“......”
“如果不凶一点，不狠一些，那些老家伙也不会听我的话，”
“......”
“而且我今天也很不开心啊，一回到那里就不开心...这些我都没办法告诉你。”
“......”
“你还和我生气...我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和你牵...嗯，和你练剑吧？”
“......”
眼见田中瞳还是不理自己，离山师姐只好蹲下身子，微微鼓着嘴，拍打着树苗下方的土壤。
一下一下又一下，好像在拍着某人脑袋似的。
“师姐你这是在作甚？”
三境小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鱼动作顿了顿，贝齿轻咬着红唇，脑袋轻轻垂下，试图模仿田中瞳不搭理人的样子。
她默默等了片刻，可身后的动静却忽然消失了，而就在她忍不住回眸之时，一碗滑滑弹弹的冰粉便出现在眼前。
以及三境小修那张有点可恶，又有点让她放松的笑脸。
“师姐不是一直觉得血菩提有点腥么？我今天在鬼市买了好多灵桃，榨了汁兑进去了，还放了一些果干，你再尝尝？”
“......”
离山师姐下意识将碗接来，低声问道：“你刚才是忙这事去了？”
“对啊，快尝尝。”
“哦...”
苏晚鱼轻轻舀起一勺冰粉，只见一抹粉色在其中若隐若现，怪好看的，也让她忽然没那么失落了。
她抬头望向田中瞳，心里默默安慰了一声：‘你也挺好看的~’
田中瞳依然没理她。
天地灵气顺着晚风轻轻吹来，却被它肥硕的枝叶挡了回去，显然已经撑饱了的样子。
等一碗冰粉吃完，离山师姐的脸蛋也变得红润润的。
“帮你练剑吧。”她微微一笑，仿佛忘了之前的烦心事，也真的忘了晚空上的那朵胖云。
沈离却愣了愣，下意识把左手藏进衣袖：“今天效果这么快？”
“什么？”
“没事。”
“嗯。”
“嗯。”
两人声音越来越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悄悄打量一眼对方，视线碰撞，不约而同地扭开脸，且不约而同地伸出手。
庄重、严肃、缓慢。
最平常不过的动作，落在他们身上就像在修行什么上古秘术似的。
然而，就在属于她的纤细白皙，与属于他的修长有力轻轻触碰在一起之时...
“哦！！！”
晚空之上，似有惊呼远远传来。
沈离东张西望一阵查看，以为自己幻听了。
而苏晚鱼终于想起了什么，脸蛋先是一红，随即慢慢冷了下来。
她抬头遥望，目光似能穿越苍穹。
眼神也远比先前恐怖一百万倍。
......
“哦！！！”
玉长老下意识一声惊呼，等他后知后觉地捂上嘴巴，下方院落里的宗主大人已冷冷望来。
他不禁猜测，若非三境小修在旁，恐怕自己已经死上二十八次了。
之所以这么准确，是因为宗主大人总共瞧了他二十八眼。
发现他存在的时候，和三境小修吃饭的时候，种树浇水的时候，两人手搭在一起的时候...
眼神一次比一次恐怖，杀意也一次比一次重。
玉长老也很委屈。
云朵就这么点大，他踏马还能躲哪？
但他还不能走。
并不是因为他对宗主的身份存疑，也不是因为他的灵力庞大到可以无休无止的撑着天道领域。
而是如果他走了，可能今晚就会死。
而且玉长老做梦都没想到，宗主大人竟然有如此温柔耐心的一面。
她望向三境小修的眼神，就像年轻的阿眉在望着自己。
可这样一来...
圣女又踏马是怎么回事？？？
师父...
徒弟...
莫非...
圣女只是幌子，她早就知道了自家师父和三境小修暗生情愫，因此故意帮师父转移众人视线？
是了！
圣女拜了魅魔，没有任何异性能抵住魅魔秘法的反噬，也就意味着，她从来就没在三境小修面前显过真容。
两人无从交心，又何来的亲昵？
什么黏糊糊的眼神、什么害羞贴近的举动...装出来的吧！
毕竟宗主大人乃堂堂圣门之主、九境之下第一人，若与三境小修亲昵的模样被外人瞧见，定然会有损圣门威严。
若有圣女在侧，旁人只会觉得宗主宠溺弟子，爱屋及乌罢了。
难不成还会联想到师徒共侍一夫么？
再仔细想想，宗主大人对三境小修倾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论相貌，沈离俊秀无双；论天赋，能领悟上古阵法之人，天赋又会差到哪里？
对了，听说沈离还是叛宗而来...
或许将来宗主还会给他安上一个细作名头，再上演一出招安戏码，如此一来，他便不再是血脉纯正的圣门弟子，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有悖伦常。
老夫真踏马是个天才！
等等...？
玉长老忽然打了个冷颤。
并非因为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而是忽然想到自己曾许诺的那六斤屎。
六斤啊...
玉长老深深一叹，并决定把宗主的秘密深深藏在心里。
继续往下望去，小院里似乎被宗主大人布下了隔音法器，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好像因为他的那声惊呼，两人没有继续牵手，聊了几句便各自去休息了。
没过一会儿，玉长老便察觉到宗主大人的神魂之力渗出屋子，轻柔柔地笼罩在三境小修身上，后者毫无知觉，很快便熟睡过去。
玉长老见状不由撇撇嘴，以前的宗主大人哪会这般温柔，直接打晕都算不错的了。
下一刻，他便发现宗主大人那张美美的、凶凶的脸闪现在自己眼前。
“拜见宗主大人！”玉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苏晚鱼摇了摇头，以灵力将他托起：“玉爷爷私下不用如此拘谨的。”
“嗯！”玉长老心中一暖，连连点头。
是啊，宗主大人可是他们一群老家伙看着长大的，即便她修为再高、有多少了不起的成就，在他心里，她也还是那个扎着羊角辫、脆生生喊着玉爷爷的小鱼儿呢。
自己等人对她尊敬，一方面是因为她宗主大人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天魔神对所有魔神的压制，让他们从神魂深处感到敬畏。
唉，好怀念从前啊...
玉长老眼眶渐渐湿润，模糊视线之中，宗主大人朝他笑着伸手，好像小时候讨要糖果那般。
揉了揉眼睛，宗主大人确实朝他伸着手，只是掌心里多了一张符纸。
符纸皱皱巴巴丑丑陋陋。
她也笑得好温柔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