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怎可能与魔宗有缘
午后。
沈离将屋子留给离山师姐休息，自己则关上房门，转而走进院中。
成为天魔宗弟子并非没有好处，至少此地依山傍水、灵气富饶，哪怕外门弟子也能拥有一所僻静宅院，甚少被旁人打扰。
整齐干净的院落，栽满了从无双城移植而来的小树苗，风吹过，枝叶也一阵沙沙作响，让人倍感安心。
沈离很喜欢这样的安静。
尤其在灵府受伤之后，那些疼爱自己的师兄师姐渐渐疏离，他也不得不习惯安静了。
只可惜后来拜了茜茜仙子为师，他又无奈再次改变自己的习惯。
而如今...
沈离静静发了会儿呆，直到有沙尘随着微风吹入眼中，他才摇了摇头，将一切情绪继续隐藏在心底。
先去灶屋摸了几张饼子，三境小修边嚼边在院里比比划划。
这是在布阵法。
阵是无双城学来的基础之阵，法是仅能示警敌袭的防御之法。
阵法很弱，可沈离还是要保持其每天都在正常运转。
毕竟鲜少被人打扰，并不代表不会有人打扰。
因为这里是天魔宗。
衣着暴露想要取经的师姐，心怀妒意想要杀人的师兄，甚至是衣着暴露又心怀妒意且想要取经的师兄...都随时可能摸索过来。
如此情形，几乎每月都要出现三五次。
沈离因此升了好几级，奈奈崖上的坟包也渐渐落满。
他绝不是为了“升级”就滥杀无辜的人。
毕竟他出自无双城这样的名门正道。
毕竟无双城可没奈奈崖那么辽阔的后山。
但他遭不住别人赶上门来送经验。
归根结底，沈离在外人看来实在有些孱弱。
虽然他是带艺投师，境界修为还在外门中等偏上，可他不能暴露远胜常人的灵力，又不屑学习天魔宗歪门邪道的术法，落在他人眼中，便是能任意摆弄、软硬皆施、入口即化的小小三境弟子。
沈离对此也很无奈，偶尔还会偷偷埋怨体内的域外天魔。
这只“细桶”实在有点不懂事。
既不会说话，也好似没有思维，就像从未存在过似的。
而师父的域外天魔就不一样了。
沈离经常能听到师父和域外天魔对话，对方还会时不时颁布任务，等完成任务之后又能凭空变出诸多奖励。
功法和修行资源之类的奖励自不必多提。
此外还有放在头上就能让人飞起来的竹蜻蜓，光光滑滑又很透明的长袜，长着小翅膀的白色棉巾...
更有一种不用灵力就能自个儿颤抖的小小圆状物体，震得沈离手麻。
只可惜被茜茜仙子脸红红的藏起来了，还说她不会自己试，要等乖徒弟以后帮她试。
沈离不明其意，好奇又向往。
更让他羡慕的是，师父似乎从不用考虑“打怪升级”这种事。
每每自己在外面吭哧吭哧地除魔卫道，师父只要舒舒服服躺在家，“等级”便好像会自动提升似的。
对此，师父只支支吾吾说了句“谁让你的是亲情副卡”，便怎么都不肯解释了。
但沈离还是很感激“细桶”的。
若非有它帮忙，自己的修行路早就断绝，也根本没希望为师父报仇了。
而且除了“升级”，在细桶刚刚附体的时候，沈离还得到一个名为“新手大礼包”的东西。
那是一张不明材质的卡片，上面画着一个金色长发、没有眉毛的凶恶男人。
没等沈离看清，卡片就没入他的眉心，自此消失不见。
师父很夸张的一边鼓掌一边开心地说沈离中了头奖，因为这张卡片能改变修士的血脉。
“血脉”一词是从妖境北辰那儿传过来的。
对于妖族来说，血脉是它们与生俱来的种族天赋，关乎到未来能觉醒何种天赋术法。
而对修士来说，血脉其实就是修行的资质。
有人生来便拥有极品灵根，修行速度一日千里。
有人境界不高却擅长施展术法，经常越境杀敌。
还有人则天生体健，更擅长以力破万法。
嗯，最后一个最好别有。
曾有修士被誉为“天生体修圣体”，自创三十六路霸王神拳，却在比斗中被人御剑捅了七十二下，至死一拳都没打出来。
沈离不知道“新手大礼包”为他带来了怎样的修行资质，他只明白，自那日起自己就好像吃不饱似的，尤其在动用灵力之后，饥饿感尤其明显。
干巴巴地嚼着饼，三境小修又想起一件事来。
听说天魔宗内门弟子都要“拜天魔”，以此能获得天魔神授予的强大血脉和功法。
这样看来，“天魔神”和“域外天魔”应该同根同源，却不知孰强孰弱。
沈离觉得后者多半更厉害些。
携带域外天魔的茜茜仙子，在初次见面时便能算出他的姓名和大概过往，甚至还能在别人头顶看见一种名为“状态栏”的东西。
而天魔宗弟子呢？自称天魔神传人，却连他灵府受过伤都瞧不出来，连离山师姐都比不上。
更让沈离记忆犹新的是，当初他刚踏入天魔宗山门，便被一位长老路过撞见。原以为对方会来一发搜魂取念，谁知那黄姓长老竟瞪大眼睛，似乎看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一会说沈离与天魔宗有缘，是天生魔修圣体。
一会说沈离是当上宗主的男人，抱着他腿喜极而泣。
简直莫名其妙。
“我怎么可能与魔宗有缘...”
三境小修撇撇嘴，随手将最后一道阵法布置完毕。
激活阵眼还需灵石，沈离于须弥戒里掏了半天，这才在犄角旮旯摸到了一枚。
稍稍意外的是，一本泛黄小册也随着灵石掉落出来。
“《天魔神决》？”
沈离想起这是昨日那女装师兄给的内门功法，后来忙着去寻找离山师姐，一时便忘了这事。
出于好奇，他随手翻开。
第一页第一句赫然写着：【若与魔神无缘，习本功法者将魂飞魄散！】
沈离轻轻“啧”了一声，又随意往后翻去。
通篇只描述了如何修习这门术法，又如何用正确的姿势膜拜天魔神，而若得到天魔神认可，对方便会降下神念，得到其麾下的上古魔将或上古魔兽的传承。
前者能自行感悟魔将修行心得，若运气不错再得到无上玄功辅佐，突破境界便水到渠成。
后者直接被改变血脉资质，无需修炼便能领悟上古魔兽的天赋秘术，随着修为境界越高，其秘术威能也越强。
看似修行有了捷径，但两种传承却各有缺憾和隐患。
拜魔将者太考验修士运气，若与天魔神无缘，得到一部鸡肋的玄功，则可能此生沦为庸者。
而拜兽魔神者则无法修行其他术法，且会被魔兽血脉反噬，逐渐影响修士的习性和心智。
最重要的是，拜天魔是会遭到天道反噬的。
其他宗门修的是自身，感知天地，吸纳灵气，以获得天道的认可。
而天魔宗却在借外力，利用上古神魔之力抢夺天地灵气，抢完了还想去把天道揍一顿。
天道还不逮着机会先干死你？
这也是天魔宗弟子大多神经兮兮的原因了。
有人在破境渡劫时被天道穿过小鞋，有人则不确定啥时候会被天道穿小鞋，再加之拜天魔之后稀奇古怪的反噬，于是统统放飞自我、肆意享受人生。
沈离很难判断天魔宗的修行方式对错与否，毕竟那位素未谋面的宗主，已隐隐成为修行界九境之下的第一人。
但他可以确定，小册开头那句什么魂飞魄散的话是用来唬人的。
因为他只是尝试着念了几句口诀，那道“拜天魔”的术法便自动印在神识里。
冥冥中仿佛还有道挺亲切的声音催促着他施展出来。
这显然是术法大成之兆。
沈离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作理会。
他只是不屑冷笑几声，以此对天魔宗表达不满。
什么黄姓长老“你与天魔宗有缘”的说辞，什么“与天魔神无缘便魂飞魄散”的恐吓，都是天魔宗弄出的噱头罢了。
先告诉弟子术法有多么危险，等真正修习后又发现不足为虑。
届时弟子不会觉得宗门在危言耸听，而是认为自己与魔神有缘，乃绝世天骄...
“师父好像说过这是什么什么营销...？”
沈离回忆半响，最后摇头失笑。
人一定要靠自己！
天魔神只是虚幻缥缈的东西，甚至体内的“细桶”也不一定会长久相伴。
若想真正变强，只能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努力修行。
“叮...”
恰在此时，安静的院落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枝叶无风自动，地表也显出耀眼的红光。
这是有外人到访，阵法自行发出的警示。
“......”
自诩名门正道、与天魔宗无缘、誓要靠自己修行的三境小修呆了呆。
随即露出一抹让师妹师姐们夹道欢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