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碌品弟子(之七)

朱实喘了喘气不回答他,却转过头来对肖少钦道:“肖师兄,你说话好没有道理,这比试是你提的,说以一敌二也是你的主意,怎么倒怪我们把他鼻血打出来了。”

肖少钦却是又跟公扬儒道:“师父,我说以一敌二本来是觉得他俩天份低,怕纪师弟太占优势比武不公平。上次邓师弟要跟朱师弟比,他都不敢比,不信你问公扬师兄,他当时也在场。”

公扬儒往公扬俊看去,见公扬俊点了点头,便指着朱实道:“自己天份低,平日里练不出本事,这师兄弟之间比武切磋,为的是有所进步,谁教你们使泼皮手段,一点名门大宗的弟子风范都没有,成何体统。”

朱实被公扬儒一骂,心里只觉憋气,便道:“大师伯,是肖师兄一见面了便挑事情,我们本来是送过冬的衣物过来,谁知他不停的辱没我和燕师弟。”

公扬儒见朱实不听教诲,还嘴硬不停顶嘴,心里更是不喜,冷冷的喝道:“他怎的辱没你了?”

朱实没有回答,燕云见朱师兄没有回答,便道:“他俩叫我和朱师兄笨丑双绝。”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公扬儒心里更来火了,公扬儒本来就不待见二师弟,燕云又是二师弟带回来的,再加上又笨得出奇,这都是让他恼火的,这下不怒反笑道:“难道你俩不丑不笨么,难道要夸你聪明能干么?”他随口这么一说,可比寻常弟子嘲弄更是令人伤心,朱实见师弟头一垂下,都怕燕云忍不住眼泪掉出来。

其实公扬儒倒不是为门下弟子护短,只是他觉得名门弟子比试,都要堂堂正正的用招数功法,而这两小子,使用不入流的打架手段,确实不似这太乙门弟子该有的样子,他却没有去管什么是非善恶,认为小孩子在一起哪里会有什么大是大非的事情!他是门派执法者,遇事总是要惩戒一下,当下便让手下弟子拿来竹鞭,教门下的弟子郑少见持鞭将朱实燕云和纪少福各责打了十鞭,可怜燕云自小便乖巧的孩子,第一次挨了鞭子。

两人挨完鞭子,头也不回的回太乙殿去了,一路上朱实见燕云委屈的模样,笑道:“师弟,别放在心上啦,你没看出来么,郑师兄可是好人啦,打我们俩的鞭子都落得好轻,想必你也不疼对吧,大师伯门下,就数郑师兄最是好,他都不叫我小丑朱,上次去他那边,还送我吃的呢,这鞭子又挨得不亏,比起你打纪少福那几拳,咱哥俩可出了口大气,一点都不吃亏,你不信回去我跟二师兄说了,他一定会高兴坏的。”

燕云经师兄一说,倒是真觉得挨那十鞭不痛,原来是郑师兄手下留情。便心情开了起来,想着那个纪少福都被打出血来,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果然,二人回太乙殿时,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给林阳辰一说,林阳辰也是开心,还说下次有机会了,替他二人再出气,收拾收拾肖少钦。其它师兄听得十师弟用计把纪少福狠狠的打了一顿,都是夸十师弟聪明,也夸燕云胆子变大了,燕云想着,还是自己同门的师兄们好,八师兄就算平时里拿自己和朱师兄开玩笑,但却从来不会像肖少钦那样欺辱人。

众师兄弟也没把这事情跟师父上报,都知道只要大师伯公扬儒不再追究,就算过去了。倒是老乔叔,知道朱实燕云替自己送东西去来鸿楼,挨了鞭子,心里过意不去。

老乔叔把给门内各弟子置办的新衣新鞋帽等物品分整得妥当,便趁着这师弟们在一起,分发给了各人,燕云一看新衣里有一套棉衣,还有两套厚褂,鞋子虽说略大了点,但都可将就穿着,过冬的是不缺了。

其时己快立冬,乾元峰上早晚寒露己现,燕云把这些衣物拿回放晴楼里收好了,想着出伴霞山的时候,还是夏天,没想到这么快便己到冬天了,自己离开爹爹妈妈己经这么久了,心里不停的在想,爹爹妈妈,你们到底在哪里啊。以往快要过冬天的时候,妈妈便给自己做一双棉鞋,爹爹也会把棉被弄得厚厚的,可现在自己只能晚上望着星空,思念他们。

老乔叔见燕云东西拿回放晴楼了,便跟他道:“小燕云,要不要老乔叔带你去个地方,见两个人。”

燕云道:“老乔叔,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老乔叔道:“我带你去虎牙山那边,给明易明湖送些过物品过去。”燕云一听,倒是乐意,他还是刚上山时见过曲明湖,曲明湖可是放翁伯伯的亲徒弟,放翁伯伯不远千里护送自己,对自己这么好,怎么也应该给他的弟子送东西去,便把要送去的包袱先自个儿背在了背上,老乔叔本来就是想培养燕云当个小跑腿的,看燕云这么乖觉,乐得不行。

老乔叔一路上倒是在感慨,自己身体是一年不比一年健旺了,以前一天走几遭山路都不吃力,现在最怕的就是走路,看着燕云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几次喊着燕云别跑太快,要照顾自己这个老人家腿脚,燕云道:“老乔叔,这路我要是熟了,以后有东西就差我送吧,省得你走路。”老乔叔当然巴不得,连夸赞燕云是个好孩子。

虎牙山的路确实难走,出了乾元山往太祖山方向约莫要走十几里,才看得到虎牙山,一路走了有两个时辰,才走到虎牙山脚下,再走得近些,燕云发现那山可是真个叫做猛恶,依傍在太祖山边,太祖山高不可及,这虎牙山虽说能看到峰顶,但也是绝壁奇峰、斧削四体,它名叫做虎牙山,果是状如一伏地猛虎。

两位师兄所在这地方便像是一猛虎之头,山前一个高有数十丈的大洞,洞内皆是怪石为壁,洞前两排坚硬无比的石柱约有三四十个拔地而起,像极了老虎的口齿,山洞前的怪石前,被人硬生生的平整了一方巨石,巨石上盖起了一座古香古朴的七层宝塔。

七层宝塔红栏粗柱,青瓦飞檐,塔顶上一边挂着一个铜钟,飞檐上一边雕着一条金光宝气的飞龙,极有气势。四周的窗棂横岭上,全部雕着各式花纹鸟样,每一层的塔周围都有一块黄绫包围起来,黄绫上全部写满了符咒。第一层的宝塔门口,放着一把铜镜,铜镜经光芒一照,便远远的闪出了光亮。八根大立柱上,放了八把宝剑,宝剑也看着有年代了,每把剑都出了鞘,倒挂在柱子上。

燕云远远的跑在了前面,见离那七层宝塔相隔有两三里远的平坦处,有三间竹楼,围了一个篱笆院,知道明湖师兄定是在那个院里,便跑步去了。

还未走近,便听到了阵悦耳的琴音传了出来,琴音娓娓仄仄,如清水绕石,行之幽若,琴音里不时的夹配着几段萧声,却是浑丽转空,音脆促促,洞音渐增,两种乐器相和,此起彼和间又是那么的回旋婉转。

突然又音阶渐响,琴箫荡漾,如身在烟波之中流云轻抚,声鸣陶然,如怨如慕,如诉如歌,不绝于耳。这好听的音乐让燕云瞬时醉了,轻轻附着声音走近,慢慢走到了院子里,却见院里甚是干净,蓠芭内全为青石铺地,院子里摆着一套很大的桌凳,说是桌凳其实不过是一根大木头剖开两半做的桌面,几根圆木锯成的凳子古朴至极,桌子上正面对面的坐着两个人,一人抚琴一人弄箫,正神醉心驰的奏着曲子。

抚琴之人半眯着眼睛,破旧的袍子上两只衣袖补丁满满,一看就是穿了好久,总算还清洗得干净,一双细长的手指拨弄琴弦如抚花拈兰,手指却是灵动得很,桌上摆的那具老琴琴身己经黑得发亮了,但不想这么个黑黝黝的东西能发出好听致极的声来。

吹萧的人一头散落的长发把整个脸都盖了起来,留得胡子,看似年纪也不老,用一根线绳把后面的长头发胡乱扎了一下,燕云认得抚琴的正是曲明湖,吹萧之人不用猜也知道便是诗明易师兄。

燕云被音律感染,悄立篱笆外静听,一曲未终,早被后面赶来的老乔叔打断,老乔叔将篱笆门拉开,曲明湖见是老乔叔到了,便放下了琴,忙拉着老乔叔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