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无声的守望与最后的告别
阮糯糯拖着行李箱站在公寓楼下时,夜风格外凉。张阿姨早已把钥匙给了她,楼道里的声控灯在她脚步声里明明灭灭,映着墙皮剥落的痕迹,和陆烬野那栋光鲜亮丽的别墅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她打开窗,让晚风吹进来,吹散这许久无人居住的沉闷。公寓很小,一室一厅,家具简单,却是她刚回国时最安心的角落。
她没开灯,就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零星的灯火发呆。行李箱还放在门口,没心思去整理。刚才在别墅门口,陆烬野侧身让开的瞬间,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破碎感,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可那点微末的动摇,很快就被下午的委屈和他强硬的态度压了下去。她掏出手机,拉黑了陆烬野的号码,又把他的微信设置了“不看他的朋友圈”,像是在给自己筑起一道防线。
“重新开始。”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陆烬野的车停在公寓楼下的阴影里,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车窗降下一半,深秋的冷风灌进来,吹得他指尖发冷。他抬头望着那扇亮着暖黄灯光的窗户,烟盒里的烟已经空了,指尖还夹着半截燃尽的烟蒂,烫到了皮肤才猛地回神。
他是跟着阮糯糯过来的。
从她走出别墅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开车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拖着行李箱走进这栋老旧的居民楼,看着她房间的灯亮起,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闷得发疼。
助理的消息早就发了过来:下午确实有辆套牌车在星光咖啡馆附近试图撞击阮糯糯,是顾砚池及时开车拦住了对方,那辆车已经逃逸,目前正在追查;顾砚池出现在那里,是因为和合作方约了见面,恰好碰到了出事的阮糯糯。
每一个字都像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他的猜忌有多可笑,对她的伤害就有多深。
他无数次想推开车门,冲上楼去。去跟她道歉,告诉她自己查到的一切,告诉她他不是故意要怀疑她,只是……只是太怕失去她。
可手放在门把上,却像有千斤重。
他想起她红着眼眶问“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想起她把项链塞进他手里时的决绝,想起她说“这里让我觉得窒息”。那些话像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让他迈不开那一步。
他怕自己一上去,又是一场争吵。他怕看到她冷漠的眼神,更怕听到她说出更伤人的话。
骄傲这东西,平时像铠甲,此刻却成了枷锁,牢牢困住了他。
陆烬野重新点燃一支烟,尼古丁的味道也压不住心底的烦躁。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那扇窗户的灯亮到深夜,又在凌晨时分悄然熄灭。
直到晨光熹微,他才发动车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像一个不敢惊扰美梦的小偷。
***接下来的几天,陆烬野成了公寓楼下的常客。
每天晚上,他都会把车停在同一个位置,抬头望着那扇窗户。有时灯亮着,他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猜想她在做什么——是在做饭?还是在看书?有时灯暗着,他就会担心,她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像个偏执的守望者,用这种沉默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期间,顾砚池联系过他一次,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陆烬野,你要是真舍不得,就自己去说清楚,躲在楼下算什么本事?”
陆烬野直接挂了电话,却把那句“躲在楼下算什么本事”听进了心里。是啊,他在躲什么?躲自己的错误,还是躲她可能不再原谅的眼神?
他甚至在车里放了一件她上次落在别墅的披肩,想着如果遇到她,就说是顺路带来的。可直到披肩被风吹得有了凉意,他也没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周五下午,陆烬野正在开会,陈助理敲了敲门,递进来一份文件。
文件袋上没有署名,只有公司的logo。他以为是紧急文件,随手打开,里面却只有一张纸——辞职报告。
申请人:阮糯糯。
理由:个人原因。
落款日期是今天。
陆烬野拿着那张纸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会议室里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他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知道她在他公司的设计部实习,却刻意没去干涉过她的工作,甚至很少在公司见到她。他以为,至少这样,他们还能保持一点微弱的联系。
可她连这点联系,都要切断了。
“陆总?”旁边的副总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您没事吧?”
陆烬野深吸一口气,把辞职报告折好,放进西装内袋。他抬眼,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继续。”
会议结束后,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着那份辞职报告,看了很久。
她的字迹清秀,一笔一划都很认真,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郑重的事。
他拿出手机,翻到那个被他反复点开却从未拨号的号码——即使她拉黑了他,他也记得那串数字。指尖悬在屏幕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如果不抓住,就真的要失去了。
可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机,拿起笔,在辞职报告的审批栏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同意。
***阮糯糯收到人事部门发来的离职确认邮件时,正在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
她的动作顿了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像空了一块,风一吹,就凉飕飕的。
她把最后一本书放进纸箱,抱着箱子走出设计部。路过总裁办公室时,脚步下意识地慢了半拍。
门是关着的,她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走出陆氏集团的大楼,阳光有些刺眼。她抬头看了看这栋高耸入云的建筑,这里曾承载着她的职业梦想,也曾……藏着她一段短暂而混乱的心动。
都结束了。
她抱着纸箱,一步步走远,没有回头。
***陆烬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走出大楼,穿过马路,消失在人流里。
她走得很稳,没有丝毫留恋。
他手里还捏着那份签了字的辞职报告,纸张的边缘被他攥得发皱。刚才她路过楼下时,他甚至想冲下去,哪怕只是说一句“路上小心”。
可他终究只是站在这里,像个懦弱的旁观者,看着她彻底退出自己的世界。
办公室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走到沙发边坐下,那里曾留下过她蜷缩睡着的痕迹;他打开冰箱,里面还放着她喜欢喝的草莓酸奶;他走到落地灯旁,灯罩上还有她不小心蹭到的一点颜料……
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却又处处都没有她。
陆烬野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她的样子——第一次在医院见到时,她穿着白大褂,眼里带着怯生生的倔强;在别墅里做饭时,系着围裙,侧脸被厨房的暖光映得柔和;喝醉那晚,她踮起脚尖吻他,唇瓣软软的,带着果酒的甜香;还有最后在别墅门口,她红着眼眶,说“这里让我觉得窒息”……
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瞬间,早已悄悄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以为自己习惯了掌控一切,却发现,从她闯进他生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早已失控。
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的应酬是否照常。
陆烬野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拿起手机,回复了两个字:“取消。”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再次望向阮糯糯离开的方向,眼神空茫。
她走了。
以一种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式,彻底退出了他的人生。
想念,在她离开后,才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