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冷战与决裂的边缘
阮糯糯一口气跑出两条街,直到肺里灌满了冷风,才扶着墙慢慢停下。眼泪糊了满脸,风一吹,脸颊又冷又疼,像被无数根细针扎着。
陆烬野那双眼赤红的眼睛、带着猜忌的怒吼,还有顾砚池那句故意挑衅的“追她”,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转。委屈、愤怒、难堪……种种情绪搅在一起,让她鼻子一酸,又忍不住掉起眼泪。
她掏出手机,指尖抖得厉害,翻出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为“小公寓房东”的号码。那是她刚回国时租的地方,后来搬去陆烬野的别墅,就一直空着,只偶尔托朋友去通通风。
“喂,张阿姨……”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之前租的那间公寓,还空着吗?我想……我想搬回去住。”
挂了电话,阮糯糯站在街角,看着车水马龙,突然觉得一阵茫然。她明明只是想躲开那个尴尬的吻,却没想到会撞见陆烬野,还牵扯出这么多事。
陆烬野的不信任像一根刺,扎得她心口生疼。她知道他和顾砚池是死对头,可他凭什么把对顾砚池的敌意,转嫁到她身上?
“不回去了,这次说什么也不回去了。”她咬着唇,用力抹掉眼泪,眼神里多了几分倔强。
***陆烬野在咖啡馆里站了很久,直到那股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火慢慢褪去,只剩下空落落的烦躁。
顾砚池早就走了,临走前还丢下一句“祝你好运”,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像根羽毛在他心尖上反复撩拨。
他拿出手机,翻到阮糯糯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刚才她哭着跑开的样子,红着眼眶喊“你凭什么怀疑我”的样子,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他承认,看到她和顾砚池坐在一起时,他确实失控了。
顾砚池那种轻佻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配上她低头时露出的柔和侧脸,像一根***,瞬间点燃了他积压了一早上的情绪——从她发信息请假时的不安,到发现她不在别墅时的慌乱,再到此刻的撞见,所有情绪拧成一股绳,最终化作了伤人的怒火。
他甚至没来得及细想,她说的“有人开车撞她”是不是真的。
“该死。”陆烬野低咒一声,转身快步走出咖啡馆。
司机早已把车开了过来,他坐进后座,报出的地址却不是公司,也不是别墅,而是阮糯糯刚才跑走的方向。
“去查,今天下午在星光咖啡馆附近,有没有发生车辆失控的事故。”他拨通助理的电话,声音冷硬,“还有,查顾砚池今天的行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挂了电话,陆烬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昨晚的画面——她抱着酒瓶,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地看着他,然后踮起脚尖,软软的唇瓣撞上来,带着果酒的甜香。
他当时确实愣住了,甚至有那么一秒的失神。可等他回神,她已经醉倒在他怀里,嘴里还喃喃地叫着“爷爷”。
他承认,他早上看到她的请假信息时,心里是窃喜的。他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在为那个吻感到无措,甚至……有那么点期待。所以他推掉了下午的会议,想提前回来,或许能找个机会,打破这该死的僵局。
可他看到的,却是她和顾砚池相谈甚欢的画面。
嫉妒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窒息,也让他失控。
***阮糯糯回到陆烬野的别墅时,天色已经擦黑。
阿姨看到她红着眼圈回来,吓了一跳,刚想问问怎么了,就被她轻声打断:“阿姨,我没事,您先去休息吧,我自己收拾点东西就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阿姨看着她进了客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阮糯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开衣柜,开始往外拿衣服。她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很快就装了大半。叠到那件陆烬野给她买的米白色羊绒衫时,她的动作顿了顿。
那是前天,她随口说一句“今天好冷”,第二天衣帽间里就多了这件羊绒衫,触感柔软得像云朵。她当时还傻乎乎地问他是不是买错了,他只淡淡地说“阿姨买的,不合身就扔了”。
后来她才从陈助理那里得知,是他亲自去品牌店挑的,连尺码都是托陈助理打听的。
指尖划过柔软的羊绒,阮糯糯的眼眶又热了。这个别墅里,好像到处都是他的痕迹,那些不动声色的关心,那些别扭的温柔,曾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个临时的家。
可现在,这些痕迹都变成了扎人的玻璃碴。
“别想了,阮糯糯,你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吸了吸鼻子,把羊绒衫塞进箱子最底层,拉上了拉链。
刚把行李箱拖到门口,就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是陆烬野回来了。
阮糯糯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把箱子藏起来,可转念一想,藏什么呢?她本来就是要走的。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下去。
陆烬野正脱着外套,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看,眼底带着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胡茬,看起来有些疲惫。看到她手里的行李箱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收拾东西。”阮糯糯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平静,“陆总,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想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陆烬野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搬去哪里?搬回那个小公寓?还是……搬去顾砚池那里?”
又是顾砚池!
阮糯糯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委屈瞬间被怒火取代:“陆烬野!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和别人扯在一起?我搬出去,是因为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为什么?”他逼近一步,几乎是贴着她的额头,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就因为下午我说的话?还是因为……你觉得愧疚?”
“愧疚?”阮糯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红着眼眶反问,“我愧疚什么?愧疚你不信任我?愧疚你把我当成可以随意怀疑的人?陆烬野,你告诉我,我要愧疚什么?”
她的质问像重锤,一下下砸在陆烬野心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下午的事是他不对,想说他已经查到了,确实有人开车撞她,是顾砚池救了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硬的语气:“这里是我的地方,我让你住,你才能住;我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用强硬的方式掩饰自己的情绪,却忘了,阮糯糯不是那些对他言听计从的下属。她像一株看似柔弱的小草,骨子里却带着韧劲,越是施压,越会反弹。
“你的地方?”阮糯糯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那是她刚搬进来时,他给她的,说是别墅的门禁卡,做成了项链的样子,小巧精致。
她把项链塞进他手里,指尖冰凉:“陆总,你的地方太金贵了,我住不起。这个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项链上还带着她的体温,烫得陆烬野手心发疼。他死死攥着那枚小小的门禁卡,指节泛白:“阮糯糯,你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是我在闹吗?”她看着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从昨晚到今天,你问过我一句‘还好吗’吗?你问过我为什么会被车撞吗?你没有!你只看到我和顾砚池在一起,只知道怀疑我!陆烬野,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
陆烬野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你是那个能让我失控的人,是那个看到你哭,我会心疼的人,是那个……我不想放手的人。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他的骄傲,他的别扭,他那该死的自尊心,像一层坚硬的壳,把这些柔软的情绪牢牢锁在里面。
“我不想再跟你争了。”阮糯糯擦掉眼泪,拉起行李箱,“钥匙我放在玄关了,再见,陆总。”
她绕过他,一步步走向玄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陆烬野的心上。
他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曾经会因为他一句夸奖就脸红、会小心翼翼给他泡咖啡、会抱着抱枕在沙发上等他回家的小身影,现在正决绝地带走属于她的一切。
“不准走!”他终于忍不住,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阮糯糯,我不准你走!”
阮糯糯疼得皱紧了眉,用力想甩开他:“放开我!陆烬野!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凭什么?”陆烬野的眼睛红了,像濒临绝境的困兽,“就凭你是我陆烬野的人!你住在这里一天,就别想走!”
“我不是你的人!”阮糯糯也红了眼,声音带着哭腔,“我是阮糯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再待在这个让我觉得窒息的地方了!”
“窒息?”陆烬野的手猛地松开,像是被她的话烫到了一样。他后退一步,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难以置信,“在我这里,让你觉得窒息?”
阮糯糯被他看得心里一抽,差点就动摇了。可想起他下午的猜忌,想起他此刻的强硬,她还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是。”
陆烬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周身的气息冷得像冰。他看着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阮糯糯以为他会再次发怒,他却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好,很好。”他点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既然你这么想走,那你就走吧。”
他侧过身,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阮糯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同意。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莫名地空了一块。可事已至此,她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她拉起行李箱,低着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玄关的钥匙安静地躺在托盘里,像一个冰冷的**。
大门被拉开,晚风灌了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阮糯糯的脚步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回头。
“砰——”
门被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陆烬野站在原地,维持着侧身的姿势,直到门关上的声音传来,他才缓缓地、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他摊开手,掌心是那枚小小的门禁卡,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绝望。
他输了。输给了自己的猜忌,输给了那该死的骄傲,也输给了……他不敢承认的,对她的在意。
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一声声,像是在为这场无疾而终的纠葛,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