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又编

“陈虚?谁是陈虚?”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瞬间沸腾!

“没听过!莫非是哪位上古大能?”

“隐世道尊的尊号?”

“看着像供奉祖师的碑文?”

众人七嘴八舌,却无人知晓“陈虚”二字的份量。

“字!字变了!”有眼尖修士失声惊呼,见那古板之上的“躬身礼陈虚,星芒照劫初”如水波般荡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天意缺一物,鼎足倾劫初”!

“哈哈!神物演变!灵性未绝!”虬髯大汉狂笑,声震海涛,“上古重宝!合该老子所得!”

周围修士目光炽热,贪意更盛!

管他陈虚是谁?古物通灵,字迹自变,便是神异铁证!此刻,他们眼中只有那暗金流光,谁还理会陈年旧事?

然而!

战场边缘,流云飞舟上,空气宛如凝固!

白少游死死盯着变动的字迹,猛地向身旁的白振海道::“十七叔!你看到了!世间哪有这等巧合?定是溟霞山气运牵引,令祖师之名显于此山!”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激动。

白振海瞳孔剧缩,脸上惯有的沉稳与轻蔑荡然无存!

数日前,侄儿兴致勃勃的传讯讲了个溟霞山“祖师陈虚”的故事,一位中古仙朝中兴宗门的大能,其道统竟巧合留存于南滨!

他当时心中唯有冷笑。

中古大能?中兴祖师?道统巧合留存?还恰好被少游碰上?

他白振海行走天下百年,这等攀附古人、自抬身价的伎俩见得太多,不过是偏远小派掌门,看少游心思单纯、家资丰厚,编个唬人的由头,妄图攀附白家罢了!

他还告诫白少游,莫被乡野修士的花言巧语蒙蔽,所谓“祖师故事”,九成九是杜撰!

然而此刻,那块自虚渊浮黎喷吐而出的暗金古板上,“陈虚”之名赫然在列!

谁能跑到那山中去作假?

没看璇玑棋院和百禽谷狗脑子都打出来了,还没进去吗?

“或是同名?”白振海沉思片刻,忽问自家侄儿:“少游,那位陈掌门,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白少游深吸一口气,眼中异彩连连:“陈掌门风姿俊逸,举止间古意盎然,迥异于当世修士!如今想来,定是承袭上古遗风所致!”

他语气愈发激动:“侄儿初闻‘祖师陈虚’之说亦存疑,故以重利相诱,然其不为所动,心如止水!此等定力,非同寻常!”

“还有何特异之处?”白振海追问,眉头紧锁。

“其人行止章法森严,步步为营!”白少游回忆道,“每次来小瀛洲,目标极其明确!无用之物,纵是古卷,半块灵髓亦不取;若有所需,便是残册图谱也立时拿下!取舍之断,近乎冷酷!”

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敬畏:“更奇者,其人修为进境快得骇人!初遇时不过筑基初阶,根基虚浮,再见时气机已浑圆如玉,最近一次,据老周回报,说陈掌门已是玉骨生辉!如此神速,简直如上古大能灌顶传功!”

“这么快!?”白振海心中对“乡野小修”的最后一丝轻蔑,烟消云散,“按你所言,确实气度不凡,不与凡同啊!”

“轰隆!”

海面之上,依旧激战正酣!

白少游强压心潮,扫了一眼混乱战场与悬空巨山:“古籍记载,此山四五百年前也曾现踪南滨,但最初无人得进,是飞到内陆才被大能开启……”

“不错!”白振海已明其意,“这里有我盯着,你与其在此争抢些无用边角,不如速去拜访那位陈掌门!查清渊源!若其师门真与虚渊浮黎有渊源,或能得悉前人未载之秘,对探索此山大有裨益!”

他顿了顿,似觉转变太快,又补了一句场面话:“白家不缺这点零碎机缘,此来本为带你见世面。”

“侄儿明白!”白少游再无犹豫,流云飞舟化作流光,直射南滨内陆!

白振海悬立半空,目送飞舟消失,面色复杂难言。

他自负阅尽英豪,却可能在此事上真走了眼,错将真龙视作草蛇!

“还不能确定,但若真是上古传承,少游此去,或能维持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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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破空,罡风烈烈。

白少游独立舟首,衣袂狂舞,心绪翻腾!

“躬身礼陈虚,星芒照劫初!这可是虚渊山上的遗留!定是中古仙朝时,为人所刻,原来陈虚老祖的地位竟崇高于斯!”

他喃喃低语,陈清讲述祖师故事的种种细节,尽数涌上心头!

他喃喃自语,过往陈清讲述祖师故事时的种种细节,此刻如潮水般翻涌而出,尽数染上了截然不同的神异光彩!

“难怪!他初闻虚渊浮黎便神色有异!”

“难怪!他执着追寻仙朝旧事、失传古阵!”

“难怪!他对寻常功法、灵材不屑一顾!”

“其师门传承,早已铭刻于神山之上!所求所行,皆在印证、补全那无上道统!”

迷雾尽散!

白少游心中再无半分疑虑,唯有震撼与愧悔!

苦苦追寻的上古传承,竟以如此震撼的方式显露真容,而自己,竟数次与之擦肩,甚至心存试探!

“以重利相诱,许以虚渊机缘,还道是替他探秘!在他眼中,怕是与稚子献宝无异!真真有眼无珠,不识真传当面!”

飞舟速度催到极致,南滨海岸线已遥遥在望。

白少游深吸一口气,眼中一片灼热与决然。

“溟霞山,陈掌门!此番,定要问个明白!”

月,已悬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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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

溟霞山。

堂屋烛火通明,陈清端坐案前,看着两个眼巴巴的师侄,笑道:“今日,再讲一段中兴祖师的故事……”

二小闻言,立时雀跃。

一盏茶后,陈清方至关键处:“……祖师观仙帝飞升,得悟一点筑基灵光,后竟从那灵光中更有玄妙收获。”

方大螯急问:“是何玄妙?”

“众说纷纭,”陈清早有准备,娓娓道来:“一说,祖师灵光映照周天,将玉京城中无上星禁的运转轨迹尽数洞悉!从此,诸天星斗禁法,在他眼中如掌上观纹!”

“厉害!”方大螯听得呼吸粗重,拳头紧握。

曲小鳐好奇追问:“还有呢?”

陈清含笑续道:“二说,祖师灵光澄澈,照见星宿运转之妙,悟得一门无上遁法!凡星辰之力所布禁制,皆可寻隙出入,视万般星禁如无物!”

曲小鳐小嘴微张,眼中星光点点。

不待再问,陈清又道:“三说,祖师窥得一丝星禁真意,明悟‘星力流转’之理,能避凶趋吉,纵被困于绝阵,亦能寻得生机,护持己身无虞!”

这最后一种,才是陈清认为最可能、也最契合他当前处境的“设定”,但既是做梦,哪能不多来几个,万一实现了呢?

方大螯听得心驰神往,只觉祖师神威盖世。

曲小鳐却歪着小脑袋,脆生生问道:“师叔,祖师好厉害呀!可他总在参悟打坐,何时才会收弟子、中兴宗门呀?宗门不是要很多人吗?”

“……”

陈清被这童言问得一怔。

是啊,祖师光顾着悟道破阵、保全自身了,中兴宗门……弟子从何而来?

“问得好。”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陈清笑道:“何时收徒中兴,师叔也想知道,答案,或许就在他的故事里,待师叔好好参悟。”

故事讲罢,他又叮嘱二小:“师叔此番闭关,参悟祖师遗泽,需全神贯注,时日或久,山中诸事,你二人多费心,阵法符箓尽管使用,以安全为要。”

“师叔放心!”方大螯挺起胸膛,“有我在,定不让宵小扰了师叔清修!”

陈清颔首,又在静室内外布置了一番,目光扫过手边那本《灵光玄鉴》,念头一顿。

“若此书所说为真,那星寂劫光或许还有妙用……”

他不再迟疑,盘膝闭目,气息渐沉,如古井无波。

窗外,金丝小猴悄然而至,静静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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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平台,亘古寂静。

陈清一步踏至石台,将《太虚道衍录》翻至第一页。

原本积蓄的十二道漆黑道痕,竟仅余两道!

“耗去十道!”陈清心头一沉,“三个版本,不知哪个成了?若皆不成,便只能再等几日,重积道痕,另讲新篇!否则毫无领悟,凶险难测。”

他快速翻动书页,掠过“陈虚祖师”生平,目光停驻在新增的两小节墨痕小字上——

【昔有祖师陈虚,值宗门倾颓之际,独擎危厦。虽羁玄扃,不惑声色,日契玄功,自此气与天通,能一念神游八极,悟得星宿之妙,得照命之玄机,乃得主旨,复立道统,重续长生之基,被后世弟子尊为中兴之祖,香火永祀。】

“悟得星宿之妙,得照命之玄机?”

陈清眉峰紧锁,目光在字句间反复审视。

这更像模糊的总结,而非清晰界定!

是洞悉星禁如掌上观纹?是穿行其间如入无人之境?还是仅能于绝境中捕捉一线生机?

无从分辨。

“是否再等?多积道痕,多讲几版,或得明确指引?”

此念方生,便被陈清斩断!

过犹不及!

“准备至此,若还不行……”三昧真火符一转,陈清眼底疑虑燃尽,“便证明这位中兴老祖,命数合该如此了!”

求道路上,得此一线玄机指引,已是天大造化!

心念如铁,再无踟蹰!

五指重重按上书册。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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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

夜沉如水,万籁俱寂。

一道流光撕裂夜幕,流云飞舟轰然砸落山门之外!

舟身未稳,白少游已如离弦之箭般跃出,衣袂带风,卷起满地枯叶!

“陈掌门!陈清道友!白某有要事求见!”

急切的呼声,刺破山野寂静!

“吱呀——”

院门应声而开,方大螯走出来一看,认出是师叔画像中的白少游,便拱手道:“可是白公子,师叔正在静室闭关参悟,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话锋微转,“不过,师叔唯独交代过,若白公子来访,可在山前小屋中歇息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