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我的女朋友
“我……”
“爷爷,你这么直接问,她肯定会害羞的。”
贺阳骁先一步抢先回答,并搂着吕疏棠的细腰,眼神威胁。
贺老爷子双手拄着拐杖,苍老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长久地凝视着那副画,难以置信的颤音说了出来:“要真是小骁的女朋友,那真是我们贺家的福分!这笔意……竟然有八分像知鸢的手笔……”
“知鸢”两个字,像一道无形的符咒,瞬间抽走了正厅里所有的声响。
伺候在侧的佣人们连呼吸都放轻了,垂着头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贺家千金贺知鸢,那是老爷子心尖上最不能触碰的逆鳞,让老爷子夜不能寐,终身挂念,当初贺知鸢爱上穷小子,为穷小子奋不顾身,不惜和家族决裂,闹得人尽皆知!
时至今日,二十多年过去了,是死是活都尚未可知,贺老爷子嘴硬心软,加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算心里惦记着,也不可能拉下脸去找。
就这样,父女俩僵持到了现在。
但这个名字,却依旧像幽灵般盘踞在贺家老宅每一个角落的名字。
……
吕疏棠皱着眉悄无声息的推开了贺阳骁。
“你胡说什么!”她压低声音,随便糊弄了一句:“我已经……已经有男朋友了!”
贺阳骁一愣,眼睛烧的通红:“男朋友?谁给你的胆子,你这张小嘴惯会说假话,你觉得我信吗!”
吕疏棠抬起头,唇瓣动了动,刚想开口说话。
“老爷,”一个穿着深灰色短褂的老管家步履匆匆地走进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他对着贺老爷子微微躬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得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吕小姐的…男朋友,在门外候着了。”
“男朋友”三个字,像滚烫的烙铁,再次狠狠烫在贺阳骁的神经上。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看向吕疏棠的目光充满了愤怒。
“你真敢!”
而贺老爷子眉头深深蹙起,目光终于从那幅震撼人心的画作上移开,转向门口的方向,“让他进来。”
几分钟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的入口。
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形颀长挺拔,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款式简约却透着一股冷硬的质感。
他面容英俊得近乎锋利,线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
他步履从容,周身弥漫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磐石的沉稳,又隐隐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贺阳骁看到他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那是一种雄性领地受到侵犯的本能敌意,混杂着被对方气场无声碾压的羞恼。
他喉结滚动,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翻腾起来,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
贺老爷子的目光则更为复杂。
锐利如鹰隼般的视线,在踏入画室的贺忱身上缓缓扫过,从头到脚,每一寸都不放过。
当目光掠过贺忱那张过于沉静的侧脸轮廓时,老爷子布满皱纹的眼角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贺忱的目光只在吕疏棠脸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他微微颔首,动作简洁而克制:“贺老爷子。”声音不高,低沉悦耳,带着一种玉石相击般的冷冽质感。
贺老爷子冷声质问:“你真是吕小姐的男朋友?”
贺忱微微颔首:“如假包换。”
贺老爷子眯了眯眼,打算抢人。
“想必不是俗人。老头子我别的嗜好没有,就好一口茶。这壶‘庐山云雾’,水是特意从庐山谷帘泉运来的,水温火候都讲究。你,来试试这头一道茶。”
这要求看似平常待客,实则刁钻至极。贺家规矩森严,尤其待客的茶道,每一步都蕴含深意。水温、手法、时机,稍有差池,便是对主人极大的不敬,更是自身底蕴不足的明证。贺阳骁嘴角已经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冷笑,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如何出丑!
贺忱的目光落在那套紫砂茶具上,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他缓步上前,姿态沉稳。
他的动作并不花哨,甚至有些慢,但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试水温、温壶烫杯、投茶、注水、刮沫、淋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沉稳内敛的韵律美。水线落入杯中,细长平稳,无声无息。
当他端起第一杯清茶,奉到贺老爷子面前时,茶汤色泽清亮,香气清幽,不多不少,正是七分满。
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最初的审视和挑剔,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松动,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飞快掠过眼底。
“嗯。”他接过茶,只应了一声,呷了一口,不再言语。但那一声“嗯”,已然比刚才少了几分敌意。
贺阳骁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没等贺忱放下茶具,贺老爷子的拐杖又点了点地。
老管家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狭长的黄花梨木匣子上前,轻轻打开,里面躺着一幅画卷,纸色已然泛黄,显然年代久远。
“既然懂茶,想必也懂点风雅。”老爷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紧紧锁住贺忱,“这幅《秋山萧寺图》,传是宋人之笔。你且看看,是真是伪?何处为真,何处存疑?”
贺阳骁几乎要嗤笑出声,小声冲吕疏棠冷笑:“鉴定古画?这玩意儿连家里供养的几位老供奉都得反复斟酌,这小子懂个屁!你就等着他出糗吧!”
吕疏棠下意识地向前帮忙,却被贺阳骁一把拉住:“你现在上去就是坏了规矩!不是你男朋友么,怎么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除非……你骗我!你知不知道在贺家撒谎的后果是什么!”
吕疏棠小脸煞白,担忧地看向贺忱。
贺忱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展开的画卷上。他没有立刻靠近,只是隔着两步的距离静静凝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厅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贺阳骁的耐心快要耗尽,嘴角的讥诮越来越浓,“呵呵,看来你男朋友要输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贺忱才收回目光,转向老爷子,声音依旧是那种玉石般的清冷:“老爷子考校。”
他抬手,指向画卷一角连绵的山势:“此山石皴法,披麻带斧,看似师法李成郭熙,然笔力稍显浮滑,少了几分北宋山水的雄浑气象,多了些南宋院体的精巧刻意。”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证据确凿,语气平稳,没有丝毫犹豫和卖弄。
贺老爷子脸上的讶异终于不再掩饰,彻底化为了震惊。
这男人仅凭肉眼观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能看得如此透彻!这份眼力,这份学识……绝非池中之物!
只有Phoenix的男朋友才会有这等本事!
看来他孙子真是没福气……
贺老爷子欣赏的看着贺忱,忽然觉得他专注时,习惯抿唇的模样,像极了某人!
“年轻人,你…你叫什么名字?”
“贺忱。”贺忱平静地回答。
“贺忱…”老爷子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幻莫测,“好,贺忱…很好…”他喃喃着。
贺阳骁看着老爷子这副失态的模样,再看看贺忱那副永远波澜不惊的死人脸,一股邪火混合着被忽视的暴怒直冲头顶。
“疏棠!”贺阳骁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扭曲,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你难得来一次,楼上有几幅我刚收的吴昌硕,你肯定喜欢!走,跟我上去看看!”他说着,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吕疏棠纤细的手腕上了楼。
“放开我!”
贺老爷子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拐杖重重顿地,发出一声闷响:“混账东西!来人!上去看看!”
两个佣人慌忙应声,正要追上去。
“不必了。”贺忱的声音响起,冷得像淬了冰,“老爷子,我的女朋友,我自己去接。”
话音未落,贺忱已转身,步履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迫人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