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困顿遇救星 决意报恩情
斧主捏好了烟丝,塞进了烟枪里面,顺手将烟枪向地面敲了敲两下,用嘴巴猛地嘬了嘬,不一会儿,空中又冒出了丝丝白气。
老槐灵叹息道:“看来今夜注定是难眠长夜啊!”
还未等老槐灵叹息完,斧主吐出了刚吸的烟气,又继续说道:
【我眼看四弟子离去,就想回到你这里休息,不曾想刚飞过到都江堰上空之地,一个晴天霹雳,电闪雷鸣,我被雷电劫击中。
待我醒来,立感命不久矣!
真灵护体已被雷电劫击溃,剩下现在这副残躯,靠着生存本能爬行在岷江河畔。】
老槐灵叹息道:“还真是世事无常啊,灾难说来就来!唉——”。
斧主没有理会老槐灵,继续回忆道:
【疲劳的身体、饥饿的肚皮让我昏睡过去,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户渔民的家里。
渔民唤作逆水颜!
不过多时,我在他们的精心照顾下我已经能够下地行走。
我才认真的审视着这一家庭,那是一间略显简陋却充满生活气息的茅草小屋。
逆水颜一家平日里靠在岷江里面打鱼为生,那日,家里没有了柴火才上山打柴,刚走到树林入口处的小山坡便将我救了下来,回到家里招呼着妻子赶快煮些鱼汤,让我补充体力。
那时候,逆水颜的妻子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走动,只能在家里做些简单农活,家里的生计全靠逆水颜打鱼承担。
我在逆水颜家里躺了整整十五天,家里的鱼干和余粮已经被我吃尽,我至今记忆犹新,这件事的发生也改变了我的宿命。
那天,逆水颜在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出去到岷江打渔,我迷迷糊糊的听见他妻子的声音,意识很清醒,但是身体却没有一丝力气。
可能是受到雷电之刑的后遗症。
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于是继续睡了下去,可是一直到晚上也没听见过逆水颜的声音。
我听得出他妻子已经开始着急,从她的话语中才得知逆水颜这么晚都还没回家,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想必是逆水颜出了什么意外。
我奋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动弹了下身体,试图下地行走,结果还是失败,于是我大声呼叫,逆水颜妻子听见后才来到我身边,我们商量着一起出去寻找逆水颜。
逆水颜妻子找来了两根烧火棍,作为我行走的拐杖,我俩你搀我扶的出了门去寻找逆水颜。
那晚上,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逆水颜,曾经打鱼的地方,走过的山路,休憩的山坡都曾找过,但是每一处都只有空荡荡的场地,并未有逆水颜一丝音讯。
直到第二天中午附近的村民在岷江码头上发现一艘渔船从远处漂来,逆水颜妻子听闻后,拉着我就去码头上看了看,刚到码头上,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丈夫平日里打鱼的船。
我们看到船甲上一片残破不堪,木板断裂、翘起,桅杆已经被折断,残破的红布耷拉在一边,各种渔具和船上的生活用品散落在地板上。
当我们趔趄的走入船舱,只看到已经没有右脚的逆水颜躺在木板上,可能是由于失血过多导致昏迷,我走近仔细审视着逆水颜,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脸庞,试图以此叫醒他。
可是一切都晚了,逆水颜早已经没了气息。
他的妻子瞬间瘫痪在地,泪水喷涌而出,不停的叫着“水颜你醒醒!”
我失去过亲人,这一刻我内心十分愧疚和悲伤,多想回到过去,想知道发什么事情,纵然我作为灵族圣主,那时我也无回天之力。】
老槐灵目不转睛地看着斧主,斧主说到这里时候,双眼在月光下泛着泪花,泪花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跳动个不停。
斧主嘬了口烟枪,吐出浓浓的烟圈,继续回忆道:
【第二日傍晚,我简单的处理掉了渔船,将逆水颜入土为安,也算是为逆水颜办了后事。
在偏僻的山沟里没有太多讲究,只能草草了事。
第三天很平静的过了过去,直到第四天我才见到逆水颜妻子坐在简陋的木桌旁,只是安静地看向屋外远方,并没有一声言语。
我想打扰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正要告别,请她节哀,逆水颜的妻子并未说什么,只是转身将桌上的面馍打了包递给我,让我带着路上吃,我默默的接过包袱径直的走了出去。
顷刻间,我们相视无言。
后来我才知道压抑的最终结局便是——沉默不言。】
老槐灵听到这里也不免心起悲情,连连叹息——
老槐树灵看着斧主越说越起劲,不敢打断,也只能默默听着斧主的继续回忆:
【我走之后的第二天,心里越想越不对劲,一个女子还有孕在身,如何能在这荒郊野岭生存下去。
我不放心,又原路折返回去,当我推开屋门,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
当我鼓足勇气踏入他们平时睡觉的侧屋,只见逆水颜的妻子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我下意识感觉到不妙,立刻伸手去触摸鼻息,嫂子早已没了气息,我又摸了摸床铺,尚有一丝暖意,这才知道嫂子刚去不久。
看到地上打翻的老鼠药,我肝肠寸断,我还能做些什么来补救这样残缺的家庭。
于是我不顾上古神谕,用尽仅剩下的真灵,保住了逆水颜妻子的胎中腹儿。
这般耗尽真灵令我只剩下一副圣体残躯,游荡在洪荒宇宙之中……】
老槐灵顿了顿口气,问道:“莫非这遗腹子便是小川。”
斧主停止了吸烟,转头看向老槐灵继续说道:“这孩子被我强行拉到世间,让他跟随着我风餐露宿,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啊!”
老槐灵叹出了长长的一口气,低声追问道:“真是可怜的孩子,那小川可曾还有至亲存于世间!”
斧主嘬了一口烟枪,摇了摇头,继续一边抽着烟,一边陷入回忆:
【第二天,就在我准备带着襁褓里的小川离去时,无意中发现门槛中塞了一本发黄的旧书,上面记录了逆水颜生前出门打渔的记录,也有些日常捕鱼心得。
从笔记中我才得知逆水颜生前便对儿子取好了名字,名唤川流儿。】
老槐灵叹了口气道:“小川便跟着你,恐怕他至今还不知道他的身世吧!”
斧主沉闷了半晌,才开口回答道老槐灵:
【是啊,小川天真调皮。
如此小儿,实在不忍心如实相告。
只能瞒一天算一天了,等他长大,有机会你就替我告诉他,他的父母是天底下最仁慈和善良的父母亲。】
老槐灵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禁也开始泪眼朦胧,伤心地说道:“哎,这可怜的孩子!”
斧主继续说道:
【我那时并没有抚养过人族的小孩,毫无经验。
只能将他用真灵护体,一直带在身边。
直到小川会开口说话后,不停的追问他的父母是谁?!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每次我都被问到哑口无言。】
我时常在想,用故事骗小孩合不合适?!
毕竟有一天他也会长大,会明事理。
况且这世间刀锋虽快,谎言却最伤人心。
我也不想如此,每到此时关键时刻,便只能转移小川的注意力,或许他以后会少问些令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那时我便将你魂灵唤醒,又将常年在你这觅食的黄腰柳莺,点化为青鸟身形,让你们替我照顾小川。
久而久之,青鸟成为了你我之间的信使,只要我外出巡视,青鸟就会带给我很多关于小川的消息。
随着小川的长大,调皮捣蛋的消息就越多,我怕管教不力,一年前便将他随身带着,哪怕乞讨也好,至少心中并无挂念。
倒是这柳莺信使化为青鸟之后,便见证着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老槐灵听到这里,口气略微笑道:“怪不得那青鸟老是追问着我小川的日常消息,比如吃饭啊、去哪玩啊,原来是等着向您传递信息呢!”
斧主叹了叹口气道:“是啊,转眼间,小川已经整整满十岁了,光阴飞逝,岁月如梭啊!”
老槐灵抿了抿嘴道:“那斧主是否还记得小川的生辰八字,何日何时所生呢?!”
斧主只要停止了回忆,便会从悲伤中走出,这时候,他的脸上便多了几分惬意,淡淡答道:“记得,记得,小川是人族甲子年五月八日亥时所生”
斧主回答完老槐灵的问题,不禁反问道:“你问这个有何意义?!”
老槐灵笑道:“得亏斧主平日巡视四海八荒之地,人族小孩每年的和出生日期同样的日子便是小孩的生日啊,那大户人家会庆生、放烟火、庆祝高兴;寻常人家也会满足小孩心愿,让其快乐成长。”
斧主惊异了一声:“哦,还有这种事情,怪我巡视太用心,这些细节还真没有注意到,还得是你老槐灵才行。”
虽然老槐灵枝条粗大,但是没想到心思却如此细腻,斧主转过身继续对槐灵说道:“老槐灵,我以灵族族长的身份向您委托一件事情,你得誓死答应!”
老槐灵本就对斧主唤醒自己心存感激,没想到斧主竟然动用族长身份亲自下谕,先是震惊,而后郑重的按照灵族仪式,双膝跪地,上身委屈,双手掌心向上平铺于胸前接纳口谕。
“你要死守小川身世之谜,待其成年后,适时相告,我离去之后,与青鸟共同照顾其成长,不得出现任何差池,你可遵谕?!”斧主神色庄严的说道。
老槐灵低头郑重的回应道:“槐灵谨遵斧主圣谕!”
老槐灵将这一字一句刻在心里,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突然冒出一丝冷汗,一时间顾不得主仆礼仪,脱口而出道:“斧主,你说要……离去?!这是何意?!”
就在老槐灵还在屋外埋头追问之时,斧主已经起身移步到屋内,借着月光看了看熟睡的小川,将其抖开的草席又平整的铺了上去,端坐在小川的身边,双目紧闭,只见其口中喃喃自语,口中吐出一白色莲花状物体。
刹那间,整个贝壳屋被照耀得通体发亮。
老槐灵在屋外被这光吸引了注意力。
来不及细想斧主为何离去,转身只看见这莲花,整体剔透晶莹,泛化出橙色、蓝色和紫色萦绕在斧主手心,越是靠近莲花的中心,光芒就越接近白色,绚烂夺目,无与伦比。
老槐灵还来不及叹息,只看见那莲花从斧主的手心缓缓漂于空中,又慢慢的向小川心口处转移。
不一会儿,莲花整体消失在小川的身体里,贝壳又很快恢复了夜色。
月光洒在小川睡意朦胧的小脸蛋上,泛起一阵阵白晕。
老槐灵见状,不禁老泪纵横,问道斧主:“斧主,你这是……”
还未等老槐灵问完话语,斧主深深地吸了口气,并打断槐说道:“这是灵核圣心,也是我的毕生精力,从此逆水川流为灵族第三代族长——川流灵,永葆万物生灵,繁衍生息。”
老槐灵明白斧主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斧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时间又痛心又疑惑,还是忍不住问道:“斧主!孩提尚小,为时过早啊?!”
老槐灵故意将此话说的大声些,以待斧主回应。
斧主明白槐灵的忧虑,站起来迎着月光向屋外径直走了出去,边走边回道:
【槐灵心细,却也忠心。
你可曾知天下万物为何唯独人族壮大,百年来没有龙族消息,唯独兽族仍被欺凌?!
世间万物都坏在一个“等”字,不要说什么为时尚早之类的话语,岂不闻“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我若不及早动身,解开这其中秘密,恐怕这世界早已改换了门庭,姐姐心愿早已经化为泡影!】
老槐灵拭了拭眼角的泪滴,开口回答道:“这还不是因为三族遵剑灵神谕,龙族永居水域,人族持惩戒权,兽族为奴隶!”
斧主听到这里,有一点怨气道:“那为何百年之间苍龙出水并未受那雷电之刑?!人族子弟逆水氏竟落入如此田地?!那兽族白虎族群为何会不见凤凰羽翼?!”
老槐灵当然不知其中缘由,只能跪在地上,半天不语。
斧主稍微平息了下怒气,继续说道:
【这其中太多的缘由我并未真正摸清,这怎么能说三族遵了神谕?!
恐怕这其中还藏有更深层的秘密,我作为上古神器守护灵理当责任在肩,义不容辞。
当然得解开奥秘,还世间公平!
此中危机尚且不能预料,不得不早作打算才行。】
老槐灵听到这里,似懂非懂的,脑袋一阵迷糊……不禁问道:“莫非斧主真灵要探寻三族宗主地,解开这其中秘密!”
斧主见状也无奈摇了摇头道:
【老兄弟,你仅需谨遵神谕!
助我灵族幼主安稳长大,有朝一日,其必定会成为灵族希望。
这‘灵核圣心’下的秘术——‘雷电剑雨’已刻于小川内心,有朝一日也必定会被唤醒,老槐灵,你的未来任重道远啊?!
还需且行且细心!
其他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由分寸!】
老槐灵听懂了斧主这番话的深意,并回答道:“槐灵誓死遵圣谕,定护幼主成长安宁!”
斧主缓缓地又走进屋内,躺在小川身边的草席上,听到槐灵话语也安了心,口中缓和了语气说道:“老兄弟,我这也是无奈之下的不情之请,也算是我报答逆水颜一家的恩情。夜深了,你也赶快歇息吧!”
贝壳屋在皎洁的月光下有一种独特的宁静,依偎在老槐树下,仿佛像真的贝壳一样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中找到一处容身之地……
老槐灵看着斧主躺下之后,一边抹着泪滴站起,一边化为一股青烟,融入到老槐树上,片刻的工夫,贝壳屋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
长安城外的一处土坡上,老槐树像是一位时间哨兵,不管白天黑夜,岁月更替,均一如既往的注视着这里的山川地形、人情旧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