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汀兰榭一见

宁娇微微攥紧拳头,上下扫了那女使一眼,退开半步,“无碍,你自下去打扫罢。”

“是,多谢姑娘。”女使福身,毕恭毕敬捏着扫帚退去。

宋濯遣人摆了桌椅,上了热茶,悠闲地坐在廊下,看着宁娇跟随青霜的动作练八段锦。

没看片刻,青竹俯身走到他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二爷,周大人登门了,现今正在您的书房。”

宋濯挑眉,放下手中茶盏,一抚衣袖起身出了芳华苑,往云深院走去。

青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声嘟囔,“周大人如今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风生水起,在城中大肆捉拿楚氏余孽,竟还有空来寻二爷您呢。”

他的语气酸酸的。

同样是捉拿楚氏余孽,二爷受了伤,还被革了职,一切困难替周停云挡下,他还蹬鼻子上脸,莫不是来炫耀的。

宋濯单手负于身后,不接青竹的话。

建安帝怎会不知自己与周停云私交甚好。

“青竹你说,你常跟在我身边,若我突然将你的事务交给青霜去办,你是什么想法。”

“青霜她性子直,又不会说话,只知道练武,哪里比得过……”青竹的声音骤然顿住,“陛下是想您与周大人之间心生嫌隙?”

宋濯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芳华苑的茶水喝的我难受得很,你重新去备茶,送到书房来。”

“是。”

彻底听不见宋濯的脚步声之后,宁娇陡然卸力,肩膀松了下去,“青霜……师傅,我口渴得紧,能否先歇息片刻,我去喝杯水?”

青霜停下动作,颔首:“姑娘请,属下在这里候着。”

宋濯虽指她为宁娇的师傅,可她心底明白,自己只是仆人,不敢与宁娇颐指气使。

宁娇进了上房,打起内室的帘子时转头瞧了青霜一眼,她练得认真,应不会随意进来。

内室空无一人,她的心脏怦怦狂跳。

摊开手掌,掌心有一张已经被汗湿的纸条。

是方才那洒扫女使撞她时悄无声息递给她的。

她不敢声张,也不敢让宋濯发现,直忍到如今才有机会查看。

纸条被汗水打湿,墨迹晕染开来,勉强能看清上面的字:

四月初一,汀兰榭一见。

字迹很陌生,她没见过。

汀兰榭她倒是晓得,京城中闻名的小倌馆,招待有钱的女客,也招待男客。

宁娇挠了挠耳根,不知是谁给自己递的信。

她猜测是……楚氏余孽。

可对方是否太过高看她了,她连出门都是不易,还要她进汀兰榭。

这是要她的命。

宁娇深思片刻,从架上取了火折子,将纸条烧得一干二净后才重新出门去。

如今已是三月下旬,距离四月初一没几日了,她到底能用什么办法才能出得门去。

她想得出神,双腿和手臂发酸,汗水洇湿鬓发。

刚生出想放弃的念头,见青霜稳如泰山,心中斗志被点燃,咬着牙忍耐。

直到时间结束,青霜停下动作,转头看她。

青霜的额头也有一层薄薄的汗珠,自进了芳华苑后第一次露出笑容,“姑娘做得很好,可以休息了。”

宁娇闻言,不顾礼仪,直直摔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

青霜被吓了一跳,犹豫着是否要将人扶起来,见她摆了摆手,只好在宁娇身边蹲下,“姑娘头回练,已经做得很好了。”

“午后换上骑装护具,属下在马场等您。”

宁娇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僵硬地转过头看她,“青霜,你是宋濯手底下的人吗?”

青霜颔首:“是,属下是侯府家生子,自幼服侍二郎君。”

宁娇心说奇怪了,怎的前世不曾见过她。

“那你能带我出府吗?”

“这……”青霜脸色未变,强硬地拒绝,“姑娘实在想出去,可以试着去求二郎君。”

她做不了主的。

宁娇无声一叹,知道自己问过青霜,她转头也会和宋濯说的,“我晓得了,你也先下去休息罢,午后我会准时来的。”

“是。”

宁娇休息片刻,趁着院中无人起身回房,捧着茶杯猛灌了两大杯,方才坐下休息,白露从明康院回来。

“怎么样?大夫可给姨母看过了?”

白露:“回姑娘,已经看过了,家主也在的,便让大夫一道儿看了。”

“家主主母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姑娘可以放心了。”

“婢子将大夫送出了门这才回来的。”看着宁娇抬手不停地给自己扇风,白露满眼心疼,“姑娘辛苦了,婢子先叫水来给姑娘沐浴。”

“好,再备些热茶来。”

*

宋濯进到书房之时,周停云大咧咧地坐在书案后,双腿交叠搭在书案上,一派优哉游哉。

他啧了一声,居高临下睨着周停云,“腿放下。”

“你总算回来了。”周停云利落地起身,“临川,你救我一救罢。”

青竹端着托盘进门,给两人都奉上茶水,退到门外把守。

周停云将茶盏往外推了推,“今日我去皇城司做交接,张正清看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

“还有那徐霖,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这差事是我想接的吗?”

圣上下旨,他能拒绝吗。

“他们都听你的,你去帮我说上一说。为难我有什么意思。”

宋濯一撩衣袍在太师椅上坐下,“我如今只是一介草民,怎能帮得上你周侍郎的忙。”

“连你也想看我的笑话。”周停云哼了一声,“大不了我也去官免职,陪你一道儿。”

他拍上宋濯的肩,倚在太师椅的扶手旁,“咱们上战场一起,入朝为官一起,罢官也要一起才对,这才是好兄弟嘛。”

“起开。”宋濯声音清冷,“少来碍我的事。”

“你能有什么事,不是闲人吗。”周停云一动不动,“反正今日你不想个法子帮我,我是不会走的。”

“京中已有谣传你我是断袖,我不怕坐实这个谣言。”

宋濯额头青筋暴跳,隐隐有想要打人的冲动,咬牙道:“滚。”

周停云权当听不见,朝书房外大喊一声:“青竹,午间多备一双碗筷,我要留下……”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