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骂的真好

直到货车被砸烂的碎屑,散落在他的脊背,唐奇掐紧自己的大腿,让短暂的疼痛驱散他的惊恐,连忙滚到了一旁。

货车的废墟烟尘中,陡然窜出一个身影。

黑蛇纵身一跃,跳到了唐奇的眼前,也顾不得解释更多:

“凿子给我!”

唐奇注意到,黑蛇肩上的长枷已经破碎不堪。

只用肩头一顶,便将碎木板甩落在地上——

在狼牙棒砸在货车的顷刻,黑蛇闪身之际,借助棍棒挥动出的罡风,轰碎了他肩上的长枷。

虽然双手仍有手铐紧缚,却远比之前灵活太多。

唐奇忙不迭翻出包中的凿子扔给他,黑蛇匆匆接过,先一凿穿透了自己的脚铐。

“啪嗒”一声,凿子杵在枷锁链接的位置,将之间的锁链硬生生敲断。

故技重施,将唐奇、库鲁的脚铐一并敲掉之后,他直接下达命令:

“去把手铐的钥匙,和老子的刀都找来!”

“吼——”

黑蛇话音刚落,面粉掀起的烟尘将将散尽。

巨魔眼前,两高一矮的身影已然明显。

它吼声如雷。

可不等奔行而至,身后的离弦之箭已然卷开粉末,撇下银白弧线飞刺而来。

它们力道不轻,足够迅捷,却快不过解开脚镣的黑蛇。

看准箭矢来路的一瞬,他已然扭腰翻身,惊险躲过。

唐奇心中警铃作响。

但他没有黑蛇敏捷的身法,只能抓起狗头人的长枷边缘,将它整个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Rua!?”

狗头人虽身材矮小,框住他大半个身躯的木板,却能作为最好的盾牌。

由于唐奇的【警觉】,让箭矢在他心中仿佛划出了既定的轨迹,以至于预判了它们的来路。

数支袭来的倒刺飞箭,只与库鲁的皮肤距离咫尺之遥,“咚、咚”地钉在了木板之上。

库鲁吓个不轻,眼角闪烁起了泪花,叫苦不迭:

“人类、坏!”

“别磨蹭,铁凿扎不烂它的皮肤!”

黑蛇嘱咐一句,弯腰疾奔。

他过于迅猛,在白雾中几乎只留下了残影。

双手虽被束缚,紧握一柄铁凿却不受影响。

巨魔手中的狼牙棒呼啸而过,带动的风压在白雾间都形成了轨迹,落在黑蛇的耳旁,震颤他的耳膜。

他不算惊慌,下腰滑铲、钻过巨魔的底裆。

屏住呼吸,忽略了它身上那股腐烂与腥臭味。脚尖站定,腾空一跃,踩在了它的肩膀,铁凿硬生杵进了它的后脑——

“扑哧!”

这一凿结结实实洞穿了它的头骨,抽身后退之时,浓稠的血液铺洒他的鼻腔。

如果他面对的是一个普通人类,这已经足够取走性命。

但巨魔只是狂吼一声,完全不受影响似的,回身扫来一棒,便将肩头的跳骚赶回地上。

趁着它还没能转身,黑蛇轻盈落地,瞥见它后脑被洞穿的血孔,其伤口内部的血肉开始向内蠕动。不由暗啐一口:

“吃饱了才来的么?”

巨魔的食欲旺盛,一顿饭可以轻松吞下一只四百公斤的野猪。

食量换来的不只有臃肿的胃袋,还有近乎不死的自愈能力。

眼前这只巨魔的第二个脑袋,大抵就是曾经被砍掉头颅之后,又重新长出来的——

只有灼烧、或是腐蚀它们的伤口,才能中断皮肉的愈合。

向营地方向奔逃的唐奇,看清爆狼削下一只巨魔的手臂,而豁口上霎时间涌动起黄绿的肉瘤。

他同样明白,自愈需要消耗能量,愈合的效率越高,意味着它的饱腹感越强。

巨魔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有意愿主动觅食。

于是,唐奇在咋舌中加快脚步:

“难不成它们背后还有其它人!?”

爆狼手下的佣兵训练有素,又有新星维持局面。

致使除了零散的箭雨之外,营地内部还未遭遇任何威胁。

唐奇依靠【警觉】趋吉避凶,躲过箭矢,一举闯入到营地最华丽的帐篷之中——

“什么人!?”

意识到唐奇闯入的同时,胡斯即刻从腰间拔出一柄细剑,单手后负,严阵以待。

他出身虽不高贵,但子承父业,忠心为梅尔一家服务,得到的也是最好的教育。

腰板笔挺,当然是练了一手宫廷好剑。

唐奇不愿与之起冲突,即刻阐明自己的需求:

“很抱歉惊扰了两位大人,但外面事态紧急,我需要炽火胶、手铐钥匙、还有黑蛇的那柄弯刀。”

胡斯紧皱眉头,先一步挡在梅拉德的身前:

“你们是怎么挣脱开脚铐束缚的!?询问武器又是想做什么?”

他听到了巨魔的嘶吼,却并不认为是营帐之外的佣兵,所解决不了的麻烦。

于是便还算冷静,下意识地拒绝唐奇的请求。

唐奇明白了他的态度,耐心解释:

“那伙巨魔是受人驱使,甚至有可能只是先头部队……”

“不可能!晨暮森林迷雾重重,没有识破幻觉,怎么可能出没大军?

你以为这里是南方战场吗?

那分明只是饿了肚子,出来觅食的巨魔而已,不可能是佣兵的对手。”

唐奇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服。

懒得浪费时间,干脆道:

“您的废话可以留在一切结束之后再说。”

“混蛋,请注意你的言辞!”

“铮铮——”

他用手中的鲁特琴,猝不及防地扫下两个激烈的和弦,紧接着唱道:

“去你妈的蠢货,老子做什么不需要你来定夺!

没人会承担你执拗的后果,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把钥匙和武器的位置告诉我!”

“你!”

唐奇的‘歌词’实在粗鲁,接受过贵族气质的熏陶,胡斯怎么可能容忍他人的谩骂。

他就要高举手中的刺剑。

可就当与眼前的诗人对视之时,他又觉得,眼前的诗人,竟有些年少老友的亲切?

眨眼间,他像是回到了童年。

那时的他还是个调皮捣鬼的学生,在一位老管家的手下,学习些服侍贵族的最基本礼仪。

因为没能摆正刀叉,而被慈祥的导师严厉训斥。

当意识到自己做错时,他感到无地自容。

如今,这种愧疚感又一次浮上他的心头。

以至于唐奇的谩骂,似乎也不再粗鲁刺耳。

这或许便是老管家所说的,的‘忠言逆耳’吧:

“你!你——”

胡斯支支吾吾着,放下了手中的细剑,将一串钥匙扔给了唐奇,

“我的朋友,骂的真好,点醒了我。

我无法冒着让少爷受伤的风险,出去确认真相。

但我能看出来,你也是在为少爷的安危着想——

那个囚犯的弯刀,应该还放在那个法师大人的帐中。”

库鲁眨了眨迷茫的眼睛。

它知道‘蠢货’是什么意思。

原来对贵族说‘蠢货’,他们就会乖乖听话吗?

人类真的好奇怪……

胡斯其实并不清楚外面的状况。

以至于唐奇的【交友术】影响了他的判断,让他意识到了情况紧急。

他不在乎这位总管事后记恨:

“哪个方位?”

“距离篝火最远的那一个,他说自己研究典籍时,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

“炽火胶呢?”

“篝火旁的箱子里。”

唐奇大概分辨着方向,同时拿钥匙解开了库鲁的手铐:

“库鲁,我去取炽火胶。

你没办法在这片迷雾中寻找方向,所以别想着溜走,快去把黑蛇的刀取来。

然后,我们再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