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埠惊雷

“当——!”

那声穿越雨幕的打更声,余韵未绝。

如同无形的冰水,浇灭了混乱战场上的暴戾火焰。

激战中的三个光头,动作僵住。

第七执行员扣扳机的手指,也迟滞了一瞬。

冰冷的枪口,依旧抵着林默后颈。

但死亡的气息,被这突兀的声响,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缝隙!

林默猛地睁眼!

怀中卷轴。

那滚烫的脉动,在打更声响起的刹那,第一次传递出清晰的……指向!

如同无形的线,绷紧,延伸。

方向。

正东。

那霓虹迷离、人声鼎沸的所在——唐人街!

“坐标……锁定……”第七执行员的声音,带着被干扰的电子杂音,杀意重新凝聚!

幽蓝光芒,在枪口骤然亮起!

“吵死了!”

一声不耐的冷喝,如同炸雷!

来自街道尽头!

一个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棍,站在雨中。

破旧的蓑衣,斗笠压得很低。

左手,提着一个黄铜梆子。

刚才那声救命的打更声,显然出自他手。

“大半夜的,鬼哭狼嚎,扰人清梦!”斗笠下,声音沙哑苍老,带着浓重的闽南腔。“要打滚远点打!别在老子的地盘撒野!”

“老东西!找死?!”金刚门魁梧光头之一,脾气火爆,怒吼一声,抬脚就要冲过去!

“慢着!”另一个光头眼神凝重,一把拉住同伴。“这老梆子……有古怪!”

秃鹫(灰衣光头)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铜钱在指间停下,目光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佝偻身影。

“梆子刘?”他试探着问,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忌惮。

“哼!”梆子刘用枣木棍重重一杵地面,积水溅开。“认得老子,还不快滚!”

“东西留下!”第七执行员冰冷的声音响起,枪口依旧顶着林默。“圣堂科技,办事!”

“圣堂?”梆子刘斗笠微抬,露出一双浑浊却异常锐利的三角眼。“什么狗屁堂口!在老子的唐埠,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

他手中黄铜梆子,轻轻一敲枣木棍。

“当!”

声音不大。

却奇异地让林默怀中的卷轴,那滚烫的脉动,猛地一跳!

指向感,更强烈了!源头……就在梆子刘身后那片更深的街巷!

第七执行员显然也察觉了林默怀中卷轴的异动。

“目标确认!优先级提升!清除障碍!”他冷酷下令,不再犹豫!

嗡!

枪口幽蓝光芒爆闪!致命一击!

同时!

金刚门双胞胎也动了!两人心意相通,目标直指林默!

“动手!抢了再说!”

秃鹫眼神一厉:“八极,贴山靠!”身形如猛虎出闸,撞向金刚门二人!

混乱再起!

但就在第七执行员扣下扳机的瞬间!

梆子刘动了!

快得不像一个老人!

他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一步踏出!脚下积水的波纹竟诡异地凝固了一瞬!

枣木棍点地!

“奇门,乱金柝!”

嗡!

一股无形的、混乱的力场,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第七执行员感觉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扣扳机的动作变得无比滞涩!

射出的幽蓝能量弹,轨迹也变得飘忽不定!

金刚门双胞胎狂暴的冲击,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

秃鹫的贴山靠也受到了影响,威力大减!

只有林默!

在梆子刘力场展开的刹那,他怀中的卷轴猛地一烫!

一股微弱却精准的“明悟”闪过脑海——是破绽!

几乎是本能!

他猛地向侧前方扑倒!

动作狼狈,却妙到毫巅!

嗤!

那道因力场干扰而轨迹扭曲的幽蓝能量弹,擦着他头皮飞过!烧焦了几缕头发!

轰在身后墙壁上,炸开一个焦黑大洞!

“咦?”梆子刘斗笠下的三角眼,闪过一丝讶异。“卷轴护主?”

“抓住他!”第七执行员怒吼,外骨骼蓝光狂闪,试图挣脱力场束缚!

金刚门双胞胎也咆哮着,浑身肌肉虬结,气劲勃发,硬抗乱金柝的迟滞!

秃鹫眼神闪烁,不再强攻,身形如游鱼,在混乱力场中穿梭,目标也锁定了林默!

林默连滚带爬,借着卷轴那丝微弱的“明悟”,在梆子刘制造的混乱力场缝隙中,跌跌撞撞地冲向梆子刘身后的巷口!

那是卷轴指引的方向!

唐人街深处!

“小崽子!想跑?!”金刚门暴躁光头挣脱束缚,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抓向林默后心!

眼看就要抓住!

梆子刘冷哼一声!

枣木棍再次点地!

“遁甲,地龙游!”

轰隆!

林默前方巷口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如同一条土龙翻身!

坚实的青石板和水泥瞬间碎裂、隆起,形成一道扭曲的屏障!

刚好挡在金刚门大手之前!

砰!

大手狠狠拍在隆起的土石上!碎石飞溅!

林默被拱起的地面一绊,摔了个结实,却也险险避开了致命一抓!

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翻过隆起的土石障碍,冲进了那条弥漫着陈旧食物香气、悬挂着褪色灯笼的狭窄巷弄!

“追!”第七执行员摆脱束缚,外骨骼喷吐蓝焰,凌空跃起!

秃鹫和金刚门双胞胎也各显神通,撞破障碍,紧追不舍!

梆子刘看着林默消失在巷口的身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祸福难料啊……”他低声咕哝。

随即,他猛地转身,面对追来的三方强敌!

佝偻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枣木棍横于胸前。

“诸位,唐埠的夜路……到此为止了!”

“老梆子!你找死!”金刚门暴躁光头怒吼,砂锅大的拳头带着罡风砸来!

第七执行员的能量枪口,幽蓝光芒再次凝聚!

秃鹫则身形飘忽,试图绕过梆子刘!

梆子刘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中精光爆射!

“奇门,开!”

他脚下,被雨水浸湿的青石板地面,瞬间亮起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复杂光纹构成的八卦虚影!

光芒流转,覆盖了整条街道!

冲入八卦范围内的三人,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诡异!

第七执行员外骨骼蓝光忽明忽灭,如同接触不良!

金刚门双胞胎如同陷入泥沼,拳头慢如蜗牛!

秃鹫飘忽的身影也变得踉跄,仿佛空间被折叠扭曲!

“哼!雕虫小技!”第七执行员怒吼,胸口银色眼状徽记亮起!“圣堂意志!破妄!”

一股强横的精神冲击,猛地撞向八卦虚影!

嗡!

八卦光影剧烈波动!

梆子刘身体一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眼神更厉!

“震字,雷霆!”

枣木棍指向天空!

轰咔——!

一道刺目的、并非自然的惨白电光,撕裂雨幕,精准劈向第七执行员!

“该死!”第七执行员惊骇,能量盾瞬间全开!

轰隆!

电光与能量盾碰撞!刺眼的白光淹没一切!

林默在迷宫般的唐人街小巷里狂奔。

身后恐怖的爆炸声、怒吼声、还有那奇异的八卦光影和雷霆,都被雨幕和曲折的巷道阻隔,变得模糊不清。

但他不敢停!

卷轴在怀中剧烈发烫!脉动如鼓!左眼的金色星点几乎连成一片,视野血红模糊!

喉咙腥甜不断上涌!

身体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

“这边!”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一扇虚掩的木门后传来。

林默一惊,猛地转头。

门缝里,露出一张苍老枯槁的脸,正是梆子刘!

他气息有些急促,蓑衣上沾着泥点。

“快进来!他们破了我的‘乱金柝’,撑不了多久!”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梆子刘刚才出手相助,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闪身钻进木门。

梆子刘迅速关上门,插上门栓。动作麻利,完全不像个老人。

门内,是一间极其狭小、堆满杂物、散发着浓郁草药和陈茶味道的昏暗房间。

一盏昏黄的油灯,是唯一光源。

“咳咳……”梆子刘剧烈咳嗽几声,抹去嘴角血迹,看向林默怀中。

“《天工开武图》的气息……果然霸道。你小子没被吸干,算你命大。”

林默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咳出带着金丝的血沫。

“前……前辈……为什么救我?”

“救你?”梆子刘三角眼一翻,带着一丝嘲弄。“老子是救‘浦江渔火’那老东西等了几十年的钥匙!”

他走到墙角一个破旧的樟木箱前,掀开盖子,在里面摸索。

“陈伯……让我找‘浦江渔火’……”林默喘息道。

“哼,老陈头……”梆子刘动作一顿,声音低沉下去。“可惜了。他让你往东跑,算准了老子这条退路。”

他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布满铜绿的罗盘,样式比陈伯那个更古老复杂。指针同样是暗金色细丝。

“拿着!”梆子刘将罗盘丢给林默。

林默下意识接住。

嗡!

罗盘入手冰凉。那暗金指针疯狂旋转几圈,最后竟颤巍巍地指向他怀中的卷轴!

同时,卷轴的滚烫脉动,似乎被罗盘安抚了一丝丝,左眼的金色星点消退了一点。

“这‘定星盘’,能帮你暂时稳住这祸根的气息,也能指路。”梆子刘语速极快,“向东!去魔都!找到‘浦江渔火’!只有他能解开这卷轴的秘密,保住你的小命!”

“那您……”林默看向他嘴角的血迹。

“老子?”梆子刘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眼神却锐利如刀。“老子守了这唐埠一甲子,还没人能在这里翻了天!”

轰隆——!!!

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整个小屋都在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梆子刘!交出钥匙!”金刚门光头的怒吼,穿透墙壁!

“坐标锁定!目标在屋内!”第七执行员冰冷的电子音!

秃鹫的声音也传来:“老刘!别犯倔!东西你守不住!”

梆子刘脸色一变,猛地推开墙角一个破旧的碗柜!

后面,竟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地道入口!

“走!”他一把将林默推进地道!“沿着地道一直跑!尽头是码头区!有船!”

“前辈!”林默回头。

梆子刘站在地道口,佝偻的身影在昏黄油灯下拉得很长。

他拿起枣木棍和黄铜梆子。

“快滚!别碍事!”

他猛地一按地道口旁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凸起!

轰隆!

一块厚重的石板落下,迅速封堵地道入口!

在入口彻底关闭的最后一瞬。

林默看到。

梆子刘转过身,面对那扇被狂暴力量冲击得剧烈震动的木门。

他摘下斗笠,露出花白稀疏的头发。

浑浊的三角眼中,燃烧着一种林默熟悉的、如同陈伯般的……决绝火焰。

他举起黄铜梆子。

声音透过石板缝隙,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

“梆——!”

“代老子……问‘渔火’老友安。”

轰——!!!

木门轰然破碎!狂暴的能量和身影,涌入小屋!

地道陷入彻底的黑暗。

只有怀中卷轴的滚烫脉动,和手中“定星盘”冰凉的触感。

以及。

那最后一声梆响,和那句托付。

在黑暗中回荡。

林默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攥紧定星盘,转身。

向着地道深处。

向着未知的码头。

向着东方。

亡命狂奔!

身后。

那间狭小昏暗的屋子。

激烈的碰撞声、怒吼声、奇异的能量波动……

只持续了短短十数息。

便彻底……

归于死寂。

只有纽约的雨。

依旧冰冷地下着。

冲刷着这古老唐埠的……

血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