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墨家,今日便除名吧!
与此同时。
军营边缘的阴影处,一道黑影无声伫立。
玄翦的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面具下的双眼死死盯着中军大帐的方向。
他粗糙的手指间捏着一只漆黑的信鸽,鸟喙被特制的铜套封住,确保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咕…”
信鸽在他掌心轻轻颤动,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紧绷的情绪。
玄翦的指尖微微发抖。
这不是恐惧,而是过度震惊后的生理反应。
他脑海中不断闪回白天的画面:
那些喷吐烈焰的钢铁巨兽,那遮天蔽日的炮火,还有……
赢子夜谈笑间掌控一切的身影。
“怪物。”
他无声地咒骂着,从贴身处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布。
上面的墨迹早已干透,记录着今日所见的一切细节。
机关兽的弱点、炮阵的射程、甚至连卫庄与赢子夜的对话都一字不差。
这个被朝堂遗忘的六公子,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嗖——”
一支流箭突然从头顶掠过。
玄翦瞬间绷紧肌肉,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但随即反应过来,那只是巡营士兵的流矢。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发现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连感知都迟钝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作为罗网天字一等的杀手,他本该如阴影般无迹可寻。
可今日所见,却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
恐惧。
信鸽被轻轻抛向夜空,转眼消失在云层之中。
玄翦望着咸阳方向,眼前仿佛浮现赵高那张永远挂着假笑的脸。
不知道那位中车府令大人读到这份情报时,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
“咔。”
一声轻微的树枝断裂声从身后传来。
玄翦的瞳孔骤然收缩,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
三息之后,他出现在十丈外的树梢上,剑已然出鞘三寸。
树下,一只夜枭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呵…”
玄翦收剑入鞘,却突然僵住。
他的脖颈后渗出细密的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惶,完全不符合天字一等杀手应有的水准。
赢子夜……
仅仅是旁观就让人心神失守,若真正与之为敌…
他不敢再想下去,身形几个起落消失在营地外围。
夜风吹散了最后一丝痕迹,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那片被捏皱的绢布边缘,还留着一道不明显的指痕。
那是玄翦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的痕迹……
……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赢子夜静立营帐外,玄色大氅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他指尖摩挲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表面刻着麒麟纹路。
“时辰到了。”
令牌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赢子夜眼中寒芒骤亮。
几乎在同一时刻,墨家机关城深处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
青铜齿轮的碎裂声、机关锁链的崩断声、蒸汽管道的爆裂声交织在一起,整座山体都在震颤!
“怎么回事?!”
班大师的机关手疯狂转动着控制轮盘,却只能听到齿轮空转的咔咔声。
中枢机关室的青铜仪表盘上,代表防御系统的十二枚晶石接连熄灭。
“不可能……所有机关枢纽同时失效?!”
矩子的黑袍在震颤的地面上纹丝不动,但斗笠下的独眼已缩成针尖大小:
“看来是有人潜入了中枢。”
而城外,公输仇的狂笑声撕裂夜空:
“哈哈哈!墨家的乌龟壳终于破了!”
他的机关臂“咔咔”变形,露出赤红色的信号焰火。
“儿郎们,开饭了!”
“轰——!”
三百头机关兽同时启动的轰鸣震得大地龟裂。
冲在最前的“奔雷虎”通体玄黑,四足踏地时迸发蓝色电光,所过之处焦土蔓延。
三头并列的“双足犀”肩高两丈,额头独角旋转如钻,轻易掀翻墨家匆忙堆砌的路障。
“放箭!放箭啊!”
城墙上的墨家弟子声嘶力竭地喊着,却发现连最基本的弩机都卡死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那是十二头“裂羽雕”组成的阴影。
这些翼展五丈的钢铁猛禽俯冲而下,翅缘弹出的锯齿刀轮将箭塔拦腰斩断!
“退!全部退回中枢机关室!”
徐夫子一剑劈开袭来的铜爪,剑刃却被“奔雷虎”的电流震得脱手。
大铁锤抡起千斤巨锤砸向一头“双足犀”,却被反震力震得双臂迸血。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墨家弟子们惊恐地看向声源!
两头“擎天猿”正捶打着胸膛冲来。
这些高达六丈的巨兽每步都能踏出丈许深的坑洞,随手抓起墨家弟子就像抓起稻草人般轻松撕碎!
但最恐怖的阴影还在后方。
“镇岳龙象”从晨雾中显出身形。
这头庞然大物足有十丈高,象鼻是由七节精钢构成的火炮管,背甲上十门旋转炮台正在充能,泛着刺目的红光。
“开火。”
赢子夜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轰隆隆——!!!”
“镇岳龙象”的炮火齐射瞬间将半面城墙夷为平地。
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数十名墨家弟子,碎石如雨点般砸在撤退的人群中。
班大师被气浪掀翻,机关手在跌落时扭曲变形。
“老班!”
盗跖闪身接住他,却见老人眼中一片死灰:
“完了…全完了……”
矩子突然按住斗笠,黑袍在炮火映照下如垂死的鸦翼。
他望向远处高台上的赢子夜。
那个始终从容不迫的身影,此刻正抬手示意总攻。
三百机关兽同时咆哮,声浪震得山岩崩裂!
青铜齿轮的碎裂声越来越近,整座石室都在剧烈震颤。
机关兽的咆哮与秦军的喊杀声已经穿透厚重的石门,仿佛死神的催命符!
“矩子!快走啊!”
端木蓉拽着两个吓呆的孩子嘶声喊道。
天明腰间的非攻正在疯狂震动,高月死死抱着机关小貔貅,那是班大师昨晚刚给她做的玩具。
青铜闸门在“擎天猿”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
大铁锤带着满身血迹撞进内厅:
“他们突破最后防线了!”
矩子的独眼扫过每一张绝望的脸,最后停留在那两个孩子身上。
那一刻,他黑袍下的身躯似乎挺直了些,枯瘦的手指缓缓抬起。
“端木蓉、班大师、徐夫子、盖聂……”
他的声音沙哑如铁锈摩擦,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
“即刻乘坐朱雀,护送天明和高月离开!”
“什么?!”
班大师的机关手“咔咔”作响,怒目圆睁。
“老夫绝不……”
“这是矩子令!”
矩子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青铜令牌,令牌上的墨家印记泛着幽光。
“墨家可以亡,但火种必须延续!”
端木蓉的素手紧紧攥着药囊,指节发白:
“矩子,我留下救人……”
“走!”
矩子突然暴喝,声如雷霆。
他独眼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盖聂身上。
“盖聂,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盖聂沉默片刻,木剑微微颤动,终是郑重颔首:
“只要我活着。”
话音刚落,石门骤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尘石震落。
“来不及了!”
班大师咬牙启动机关。
天花板轰然开启,一架通体碧绿的机关朱雀缓缓降下。
双翼展开足有十丈,腹部舱门喷吐蒸汽,机关阵法闪烁不止。
“我们不走!”
天明死死抱住盖聂的腿,哭喊着挣扎。
“我要帮矩子爷爷打坏人!”
高月紧咬嘴唇,泪水打湿脸颊,却倔强地拉着天明的衣角。
矩子蹲下身,枯瘦的手轻轻按住两个孩子的头顶。
那一刻,他满是疤痕的脸上浮现一丝罕见的柔和。
“听话。”
短短两个字,让两个孩子瞬间泪崩!
“上朱雀!”
矩子猛地转身,墨眉剑已然出鞘!
盖聂一把抱起两人,身形如电,闪入舱门。
端木蓉最后回望满室伤员,含泪将一个药囊抛给留守弟子。
班大师的机关手“咔咔”变形,接入朱雀控制枢纽:
“老徐,快来帮忙!”
徐夫子长剑归鞘,跃上朱雀时却突然回头:“矩子!你……”
“走!”
矩子黑袍翻卷,墨眉剑划出漆黑剑芒,将第一波箭雨尽数斩落。
朱雀机关加速运转,青铜羽翼轰鸣振动。
端木蓉趴在舱门边,看着那道持剑而立的黑袍背影,渐行渐远。
在舱门闭合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他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轰——!”
朱雀破土而出,迎着朝阳冲天而起。
而下方,总闸缓缓落下。
那个孤独的黑袍剑客,终究选择与墨家共存亡。
就在此时,石门被轻轻叩响。
“矩子!东侧水道还有弟子被困!”
一个浑身是血的墨家弟子跌跌撞撞冲进来。
矩子不疑有他,快步上前:“还有多少人?”
那弟子突然抬头,眼中闪过诡异的红光:“就剩您一个了……”
“什么?!”
大司命的幻术瞬间解除。
她红唇勾起冷笑,双掌已按在矩子胸前:“六魂恐咒,种!”
赤红咒印如毒蛇般钻入矩子体内!
“呃啊——!”
矩子闷哼一声,墨眉剑本能出鞘,却见大司命已飘然后退。
“老东西,这滋味如何?”
她指尖跃动着咒印红光。
“今日就要了你的命!”
话音刚落,墨眉剑已如黑龙出洞直刺而来!
大司命仓促闪避,衣袖被剑气撕得粉碎。
“就算中咒,杀你也绰绰有余!”
矩子独眼猩红,剑招越发凌厉!
大司命被逼得连连后退,娇媚的脸上首次露出惊色。
突然,一道寒光自阴影中掠出!
墨玉麒麟的匕首直取矩子后心!
矩子闻声急转,墨眉剑堪堪架住匕首。
这一分神,体内六魂恐咒骤然爆发!
赤红咒纹如蛛网般在黑袍下蔓延,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得手了!”
大司命趁机结印,咒印红光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