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祖灵审判,水脉断绝

星髓玉魄悬浮在冰冷的夜风中,那道细若游丝的金色标记如同毒蛇的凝视。

萧溟唇角的笑意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沉的玩味,仿佛被戳穿的不是阴谋,而是有趣的游戏。

“有意思。”他声音依旧清朗,金玉般悦耳,“看来我的诚意,还需更纯粹些?”

林晚收回拂过晶体的手指,指尖残留着灵泉枯竭的刺痛与那道金色标记带来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窥探感。她脸色苍白,目光却冷冽如寒潭:“萧溟少主,金沙铺路,也要看路在何方。你的‘诚意’,我记下了。”

她不再看那悬浮的玉魄,也并未直接拒绝。这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与划下的界限。

陆砚紧绷的身躯稍稍放松,但看向萧溟的眼神,警惕更甚,如同锁定猎物的孤狼。西泽指间的骨刺并未放下,碧绿的蛇瞳在萧溟和林晚之间流转,闪烁着算计与审视的光芒。

“无妨。”萧溟轻笑一声,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仿佛刚才的暗手从未发生。他驾驭着华美的孔雀巨鸟,七彩尾羽轻轻一摆,再次拔高些许,“商路之事,不急。好戏,才刚开场。”他的目光,越过林晚等人,投向部落中央火光最盛、人声最鼎沸之处——祭坛。

那里,才是今夜真正的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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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中心的祭坛,此刻已被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照得亮如白昼。粗糙的石台中央,竖立着部落古老的、雕刻着模糊兽形图腾的石柱。此刻,石柱上被粗暴地捆缚着一人——前族长黑棘。

她已不复往日的高傲与威严。头发被粗暴地扯掉大半,露出带着血痂的头皮。脸上布满抓痕和淤青,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嘴唇被石块砸得稀烂,牙齿脱落,混合着血沫和涎水不断滴落。身上那件象征族长身份的华贵兽皮袍子早已被撕烂,露出底下涂抹着诡异暗红色图腾的皮肤,那些图腾在火光下如同扭曲的活物,更添几分邪恶。

“跪下!向祖灵谢罪!”

“毒妇!说!为什么引秃鹫来杀自己的族人!”

“烧死她!用她的血祭奠死去的英灵!”

愤怒的兽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祭坛周围,群情激愤。石块、泥块如同雨点般砸向石柱上的黑棘。每一次击打,都伴随着她痛苦的呜咽和怨毒的、含糊不清的咒骂。

石牙和阿嬷站在最前方,两人脸上都带着大仇得报的激动与刻骨的恨意。石牙手里紧紧攥着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那是他阿爹生前磨制的工具。阿嬷则捧着一小撮沾血的泥土,那是她儿子死在秃鹫骨刃下时,染血的土地。

“肃静!”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压过了鼎沸的人声。

说话的是部落里仅存的一位老祭司,须发皆白,佝偻着背。他手中捧着一个粗糙的陶碗,里面盛着浑浊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和血腥混合的气味。老祭司的地位在部落中一直很超然,此刻由他主持公审,更能代表“祖灵”的意志。

人群稍稍安静下来,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黑棘痛苦的喘息声。

老祭司颤巍巍地走到石柱前,浑浊的老眼看向被捆缚的黑棘,声音带着沉痛:“黑棘,以祖灵之名,以部落血脉之名!你,身为族长,为何勾结焚骨谷秃鹫,引狼入室,欲屠戮你的族人?”

“嗬…嗬…”黑棘艰难地抬起头,仅剩的一只眼睛透过血污,怨毒地扫过全场,最后死死钉在远处边缘冷眼旁观的林晚身上,用漏风的破嘴嘶吼:“灾…灾星…是她!祖灵…降罚…引秃鹫…除灾…我是…为了…部落…”

“放屁!”石牙怒吼,猛地将手中的石片掷出!

噗!

石片狠狠扎进黑棘的大腿!鲜血瞬间涌出!

“啊——!”黑棘发出凄厉的惨嚎。

“为了部落?为了部落你让影爪去偷林晚姐的兽皮袋?为了部落你让暴熊带人强占西坡?为了部落你引来秃鹫,差点把老人孩子都烧死?!”石牙双目赤红,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我阿爹!就是死在秃鹫的毒矛下!阿嬷的儿子也是!还有多少人是被你害死的!”

“说!你身上的邪神图腾是什么!”阿嬷上前一步,将手中染血的泥土狠狠摔在黑棘脸上,“祖灵在上!你早已背叛了部落!你供奉的是焚骨谷的邪神!”

阿嬷的话如同惊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黑棘裸露皮肤上那些扭曲的暗红色图腾!那些图腾的纹路,隐隐透着一股与焚骨谷秃鹫身上涂抹的防火黑泥相似的、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血腥气息!

“是…是焚骨谷的‘血焚图腾’!”有见多识广的老兽人失声惊呼,“那是献祭活人血肉给焚骨邪神的标记!她…她早就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献祭?她拿谁献祭了?”

“前任族长!还有…还有部落里那些莫名失踪的兽人!”

“天杀的毒妇!用族人的血换邪神的力量!”

真相被一层层撕开,血腥而残酷。人群彻底沸腾了!恐惧被更大的愤怒取代,恨意滔天!

“烧死她!”

“把她扔进毒牙沼泽喂沼蛇!”

“千刀万剐!”

老祭司看着眼前彻底失控的愤怒,又看了看石柱上如同烂泥般、眼神怨毒却已无力挣扎的黑棘,深深叹了口气。他举起手中的陶碗,将里面浑浊的、混合了部落所有战死者坟头土和兽血的液体,缓缓倾倒在地上,画出一个古老的、代表放逐与诅咒的符号。

“黑棘,背弃祖灵,勾结邪魔,残害同族,罪无可赦!”老祭司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力量,回荡在祭坛上空,“以祖灵之名!剥其名!裂其魂!躯壳放逐毒牙沼泽,永世受万蛇噬咬之苦!灵魂永堕黑暗,不得回归祖灵怀抱!”

这是部落最古老、最残酷的刑罚——放逐裂魂!

“不…不…”黑棘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极致的恐惧,身体疯狂扭动,却无法挣脱束缚。

几个强壮的雄性兽人上前,粗暴地解开捆缚的绳索,像拖死狗一样将黑棘拖下石柱。他们用沾满泥污的兽皮堵住她的嘴,捆住她的手脚,然后抬起她,在无数愤怒的目光和唾骂声中,朝着部落外那弥漫着毒瘴、栖息着无数致命沼蛇的毒牙沼泽方向而去!等待她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漫长折磨!

部落的毒瘤,终于被彻底剜除!

祭坛周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兽人们相拥而泣,庆祝新生。石牙和阿嬷跪倒在地,对着祭坛图腾痛哭流涕,告慰逝去的亲人。

然而,林晚、陆砚、西泽,以及悬停在半空冷眼旁观的萧溟,脸上却都没有太多喜悦。

旧的秩序崩塌,新的危机已然浮现。

翌日清晨,西坡。

夜袭的痕迹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烧焦的荆棘藤蔓散发着糊味,血迹浸透了土地,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和焦臭。但核心区域被血棘妖藤拱卫的那片土地,生机光晕似乎比之前更浓郁了一丝,顽强地抵抗着死亡的阴影。

林晚盘膝坐在窝棚内,脸色依旧苍白。识海中,那眼灵泉如同干涸的河床,只有最底部残留着薄薄一层近乎透明的泉水,缓慢地回流。萧溟的星髓玉魄被她用一块干净的兽皮包裹,放在远离自己的角落。那东西如同烫手山芋,蕴含庞大生机,却带着窥探的毒刺。

“晚丫头!不好了!”阿嬷焦急的声音伴随着踉跄的脚步声传来。

林晚睁开眼。阿嬷脸色发白,气喘吁吁,手里提着一个空荡荡的兽皮水囊。

“水…水断了!”阿嬷的声音带着恐慌,“早上石牙带人去平时取水的小溪…溪…溪床都干了!只剩下一点点混着泥浆的脏水!下游…下游也全干了!”

林晚心头猛地一沉!

部落的水源,主要依赖两条穿过领地的小溪。一条在部落东侧,一条就在西坡附近。两条溪水都断了?这绝非偶然!

她挣扎着起身,在陆砚无声的护卫下(他虽伤势未愈,却如同影子般守在她附近),快步走向西坡边缘那条熟悉的小溪。

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

原本流淌着清澈溪水的河道,此刻只剩下大片龟裂的、灰白色的河床!几处低洼处残留着浑浊的、散发着腥气的泥浆,几只小兽的尸体陷在里面,已经开始腐烂。河床裸露的石头滚烫,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死水腐败的气味。

石牙和几个老兽人正绝望地用石铲在河床上挖掘,挖出的坑里也只有一点点带着泥沙的浑浊渗水。

“林晚姐!你看!”石牙指着上游方向,声音嘶哑,“溪水是从上游断的!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截断了!”

林晚顺着石牙指的方向望去。远处上游,靠近部落与另一片矮丘交界的地方,似乎有烟尘升起,还有隐约的号子声传来。

“是‘岩爪部落’!”一个老兽人咬牙切齿道,“他们住在矮丘那边!以前就偷偷挖过我们的水!这次溪水断流,肯定又是他们搞的鬼!趁着我们刚遭了秃鹫,族长…呸!黑棘那毒妇也死了,他们想彻底断了我们的生路!”

**水脉断绝!**

这比任何明刀明枪的袭击更致命!没有水,地灵薯会枯死,人畜无法生存,刚刚凝聚的人心也会迅速崩溃!

林晚站在干涸的河床上,脚下是滚烫的砂石。清晨的阳光已经变得毒辣,炙烤着大地。灵泉枯竭的眩晕感,溪流断绝的焦灼感,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她肩上。

她抬头,望向那片烟尘升起的矮丘方向,眼神冰冷。

解决了内部的毒蛇,外部的豺狼,已经迫不及待地亮出了獠牙。

而远处,西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块巨石旁。他并未关注干涸的溪流,而是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河床上龟裂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抬头望了望上游的方向,碧绿的蛇瞳中闪过一丝凝重和…一丝异样的兴奋。

“地脉…异动?”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