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0章 公主驾到?院子该扫了!

“凤渊!”

凌紫月喊出这个名字。

声带绷紧,出口的音节却像被冬夜的寒风吹散,不受控制地碎裂。

这丝颤抖,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随即,滚烫的羞耻感涌上脸颊。

她是谁?

她是凌紫月,大夏皇朝唯一的长公主!

眼前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被废黜的阶下囚!

她强行压下那股从脊椎骨窜起的异样,下颌抬得更高。

“见我,为何不跪?”

“你可知罪!”

凤渊没有回应。

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就那么站着,视线像是穿透了她的身体,落在她身后那棵被雷火劈成焦炭的古槐上。

他的眼神,是一片被抽干了所有光与热的虚空。

他看她,和看那棵死去的树,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无视,比任何掌掴都来得更狠,更毒。

火辣辣的痛楚,从凌紫月的脸颊一路烧到心底。

从小到大,她所立之处,便是万众瞩目的中心,迎接她的,永远是敬畏与谄媚。

何曾被人当成过空气!

“放肆!”

“我奉皇姐之命,前来审你!”

她将“皇姐”二字咬得极重,这是她最硬的底牌,也是她最后的铠甲。

“穆元帅在你这冷宫盘桓一日,便突破桎梏,晋升半圣!此事已惊动朝野!”

“你到底对她用了什么妖法邪术?”

“说!”

最后一个字,是吼出来的。

胸口剧烈起伏,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刺眼的白雾。

她在等。

等他惊慌,等他辩解,等他跪地求饶。

然而,凤渊终于动了。

他没有转身,只是极慢地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

就那一眼。

凌紫月感觉自己像个闯入深山,对着一头假寐的猛虎声嘶力竭的孩童。

而那猛虎,只是懒懒地掀开了一线眼皮。

“穆元帅求道,我给了。”

凤渊的声音飘了过来,很轻,像雪落在积年的尘埃上,听不见任何情绪。

“公主殿下……”

他顿了顿,那道余光终于从她身上挪开,转而投向了天上那轮孤月。

“你来我这冷宫,又是……求什么?”

一句话,让凌紫月准备好的所有雷霆之怒,一瞬被抽空。

她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在说什么?

他承认了?

他不仅承认了,还反过来问她……来求什么?

何等的狂妄!何等的荒谬!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把她这位前来审问的长公主,当成了和穆元帅一样,来向他祈求恩赐的信徒!

她双拳攥紧,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点刺痛让她勉强没有倒下去。

“我不走!”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个只留给她一个侧脸的男人嘶喊。

声音凄厉,划破了冷宫百年的死寂。

“今天,我就不走了!”

这一次,凤渊有了反应。

他转了回来。

完完整整地,正对着她。

他看着她。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不再是虚无的空洞,终于映出了她的影子。

也终于,有了一点东西。

不是惊讶。

不是动容。

而是一种……审视。

像一个屠夫,在打量一头即将被宰割的牲畜,不急着下刀,反而饶有兴致地评估着,它的皮肉是否光洁,骨血是否丰腴。

那目光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像无形的触手,从她的发顶,到她的脖颈,再到她微微起伏的胸口……一寸寸地往下逡巡。

凌紫月的心跳停了一拍。

随即,如战鼓擂动!

她痛恨这种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

为了掩盖这突如其来的悸动,她梗着脖子,口不择言地吼道:

“你别想赶我走!在你交代清楚之前,我就住在这儿!哪也不去!”

她往前冲了两步,距离越近。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我……我立刻就去告诉皇姐!说你图谋不轨,意图染指公主!我看你担不担得起这个罪名!”

话音落下,她自己都愣住了。

这番威胁,幼稚,可笑。

她死死盯着凤渊,渴望从他脸上看到忌惮。

他没有。

凤渊安静地听完她所有的叫嚣。

然后。

他的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却像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撕碎了她身上那件名为“公主”的华服,将她所有的色厉内荏都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住下?”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种玩味的确认。

凌紫月咬着牙,牙根都感到了酸楚。

“对!”

“可以。”

凤渊的回答,轻飘飘的。

可以?

他就这么……同意了?

这和她预想的任何一种可能,都完全不一样!

在她大脑彻底宕机的时候,凤渊动了。

他迈开脚步,不疾不徐,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足三尺。

这股强烈的,陌生的男性气息,让她心跳彻底乱了章法,手脚都僵硬得不知该往哪里放。

她甚至屏住了呼吸。

“不过。”

凤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很近,震得她耳膜发痒。

“冷宫,不是你的紫月宫。”

“这里,没有山珍海味,也没有伺候你的奴婢。”

他伸出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

手指的方向,不是她。

而是不远处,墙角,那个结满了蛛网的,巨大的扫帚。

“想留下,可以。”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这里独有的,不容违抗的规则感。

像他不是囚犯,而是这方天地,唯一的主宰。

“把这个院子,扫干净。”

说完。

他再也没看她一眼。

转身,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

“吱呀——”

“砰。”

门,在他身后关上。

将她一个人,关在了这个属于他的,冷酷的世界里。

院子里,只剩下凌紫月,像个被抽掉魂魄的木偶,站在清冷的月光下。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落在她华贵的宫裙上。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双连茶杯都嫌烫的,娇嫩的手。

然后,她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看向墙角。

让她……扫地?

荒谬。

愤怒。

屈辱。

无数种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冲撞,几乎要将她撕成碎片。

但在这片混乱的尽头,却有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念头,破土而出。

他不是在羞辱她。

他是在……驯服她。

他笃定她会逃。

他笃定她这位金枝玉叶的长公主,绝不可能,也绝不屑于,拿起那把肮脏的扫帚。

凌紫月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她能想象到,门后,那个男人或许正透过门缝,用一种怎样的眼神,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走?

就这么夹着尾巴,像一只斗败的狗,灰溜溜地逃走?

然后让他更加确信,所谓的公主,不过如此?

不。

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一缕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凌紫月,生来便不知“认输”二字怎么写。

她一提裙摆,朝着那个墙角,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走向的是更大的屈辱,还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