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看…好…”
“我…死…不…了!”
嘶哑破碎的声音,裹挟着血沫与冰渣,如同濒死凶兽最后的咆哮,狠狠砸在冰冷的寒玉石壁上!石室穹顶,惨白的闪电狂舞,将寒玉床上那具昂首不屈的残破身影映照得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复仇恶鬼!眼中燃烧的金红火焰,穿透血污与涣散,带着焚尽一切的疯狂与冰冷,刺穿了弥漫的寒雾,也刺穿了四张惊疑震骇的脸!
死寂。只有石室外狂暴的雷声轰鸣,震得石壁嗡嗡作响,如同天罚的鼓点,为这场赌命之局敲响战鼓。
体内的炼狱,在意志的强行凝聚下,迎来了更惨烈的爆发!谢玉麟冰棱毒针残留的阴寒之气,如同跗骨之蛆,混合着寒玉的极致冰冷,疯狂侵蚀着血脉!被强行中断吞噬的牵机引毒核剧烈反扑,冰寒的麻痹感如同万千冰针,顺着撕裂的毒核缺口疯狂倒灌!而凶兵戾气因受扰而暴怒失控,毁灭的洪流在经脉中左冲右突,试图挣脱那刚刚建立起一丝的脆弱“掌控”!
**痛!冰!焚!乱!**
四种极致的酷刑同时在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上肆虐!意识如同被投入狂暴的冰火漩涡,被反复撕扯、碾磨、冻结又灼烧!视野被彻底染成一片混乱刺目的血红与青黑交织的炼狱图景!喉咙被涌上的污血和冰渣堵塞,连嘶吼都变成了无声的痉挛!
**撑住!吞了它!撕碎这毒!这痛!化为我的刀!**
这纯粹的、刻骨的恨意,如同在灵魂熔炉中淬炼出的不灭精魂!它无视了毁灭的诱惑,无视了沉沦的低语,以自身为祭品,化为最坚韧的锁链,死死捆缚住那狂暴的凶兵意志!不再是引导,而是——强行驾驭!以恨意为缰绳,以痛苦为鞭策,以复仇为方向,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将那毁灭的洪流再次导向心脉深处那团疯狂反扑的冰寒毒核!
**吼——!**
意识深处仿佛响起凶兵不甘的咆哮,却在那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意志碾压下,被强行裹挟着,如同失控的陨星,狠狠撞向牵机毒核!
**轰!**
更剧烈的灵魂震荡!仿佛整个识海都在崩塌重组!比之前更精纯、更霸道的冰寒毒力被凶戾的暖流狠狠撕扯下来,瞬间吞噬!一股冰冷刺骨、却又蕴含着奇异毁灭力量的气息,顺着被吞噬的毒力,融入那凶戾的暖流之中!如同在燃烧的岩浆中投入了万载寒冰,虽带来更猛烈的冲突与痛苦,却也奇异地让那暴走的毁灭之力,多了一丝…凝练?一丝…被强行“驯化”的冰冷锋芒?
“噗——!”身体无法承受这内部的狂暴冲击,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寒玉床!一大口混杂着冰晶和脏腑碎块的黑紫色污血狂喷而出,溅落在深蓝色的玉面上,瞬间冻结成一片狰狞的暗红冰花!皮肤下,金红色的火痕在吞噬毒力的瞬间暴涨到极致,将半边身体映照得如同熔岩铸就!而另一半身体,则被反扑的青黑冰纹覆盖,如同万载玄冰!
冰火交织,生死一线!
这惨烈而诡异的景象,让石室内的空气凝固如铅!
云夙那双古井无波的寒眸深处,冰封的湖面彻底碎裂!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震惊、狂热、以及一种近乎贪婪的探究欲,几乎要化为实质喷薄而出!他死死盯着我皮肤下那冰火泾渭分明却又激烈绞杀的异象,捏着细针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他在等待,等待那决定性的临界点,等待这具残躯能否在毁灭的熔炉中锻造出他期待的“奇迹”!
沈砚脸色铁青,眼中再无半分温润,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丝被这非人景象震慑的惊悸。他紧盯着我右手紧握的匕首,那异兽图腾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吸吮着我掌心涌出的、混合着冰渣的污血!这凶兵的价值,远超他的预估!
萧彻的呼吸变得粗重,鹰眸中燃烧着铁血统帅对极致力量的赤裸占有欲!那金红火痕中蕴含的毁灭气息,让他体内沉寂的战血都在沸腾!若能掌控此等凶兵…他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绝世神兵的原胚!
谢玉麟脸上的轻佻早已消失无踪,桃花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凝重和一丝未能得手的懊恼。他右手袍袖下,那枚偷袭未果的“剜心刺”正微微发烫。他死死盯着我手腕上那道被他毒针擦过、凝结着白霜的血痕,又移向我因剧痛而扭曲、却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脸,眼底深处,杀机如同毒蛇般盘踞。此女…留不得!凶兵…必须夺来!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就在体内冰火之力冲突到极致、心脉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下一瞬便要彻底崩断的刹那!
谢玉麟眼中杀机骤然爆射!他右手袍袖微不可察地一抖!那枚“剜心刺”并非再次射向我,而是化作一道更刁钻、更阴狠的幽蓝寒芒,无声无息地直刺云夙那只被药人毒血腐蚀、此刻正因专注观察而微微暴露在前的受伤手背!
围魏救赵!声东击西!目标依旧是打断云夙可能的干预,并借刀杀人!若云夙中毒或分心,我体内失控的力量足以瞬间将我撕碎!凶兵自然易主!
“云兄小心!”沈砚的惊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不知是提醒还是搅局!
萧彻的怒吼如雷:“谢玉麟!尔敢!”
然而,云夙仿佛背后生眼!
在那幽蓝寒芒即将触及手背皮肤的瞬间,他那只受伤的手,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近乎瞬移般的速度猛地一翻!掌心向上,五指微张,正好迎向那枚激射而来的“剜心刺”!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那枚淬炼阴毒、足以洞穿金铁的“剜心刺”,竟被云夙徒手抓住!稳稳地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针尖离他掌心不过毫厘!幽蓝近黑的寒芒在他指间疯狂闪烁跳跃,发出“滋滋”的腐蚀轻响,却无法再进分毫!
云夙缓缓转过身。
那双寒潭深眸,不再看我,而是如同两柄淬了万载寒毒的冰剑,直刺谢玉麟!石室内的温度仿佛瞬间又降了十度!连弥漫的寒雾都似乎被冻结!
“谢世子,”云夙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你的‘关心’,未免…太‘急切’了些。”
他捏着那枚兀自震颤、试图挣脱的“剜心刺”,指尖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枚足以让江湖顶尖高手饮恨的“剜心刺”,竟被他两指硬生生捏断!断裂的针身如同失去生命的死蛇,跌落在地,瞬间被寒玉的冷气冻结!
谢玉麟脸色瞬间煞白!桃花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骇然和一丝恐惧!徒手捏断“剜心刺”?!这需要何等恐怖的内劲和精准的控制?!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宽大的绛紫袍袖无风自动,显然已提聚了全身功力戒备!
沈砚和萧彻也瞬间色变!看向云夙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忌惮!徒手捏断谢家秘传暗器之首…这药王谷主的手段,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可怕!
就在这四人因这突发变故而心神剧震、气机牵引、僵持对峙的瞬间!
寒玉床上——
体内那被强行驾驭、吞噬了部分牵机毒力的凶兵戾气,因云夙骤然爆发的气场压迫和外部杀机的强烈刺激,竟猛地产生了一种同仇敌忾般的剧烈共鸣!
**就是现在!**
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所有外部压力因对峙而短暂转移的空隙!
灵魂深处那不屈的复仇意志,如同燃烧到极致的恒星,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的光芒!
**给我——吞!**
无声的咆哮在识海炸响!所有的恨意、痛苦、不屈,化为最狂暴的驱动力,狠狠抽打着那凶戾的暖流,如同决堤的灭世洪峰,以比之前更凶猛、更狂暴的姿态,狠狠撞向牵机引毒核最后的核心!
**轰隆——!!!**
这一次的冲击,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地震!牵机引那冰寒刺骨的核心毒力,被硬生生撕裂、扯碎、吞噬!一股庞大而精纯的冰冷能量,如同溃堤的冰河,瞬间被凶戾的暖流裹挟、同化!
“啊——!!!”
无法抑制的、仿佛灵魂被撕裂又重组的惨嚎终于冲破喉咙!身体在寒玉床上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皮肤下,金红色的火痕如同燎原之火,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将反扑的青黑冰纹彻底吞噬、湮灭!一股冰冷、暴虐、却又带着奇异掌控感的毁灭力量,如同新生的岩浆,在血脉骨髓中奔涌咆哮!
成功了!虽然只是撕下了一小块毒核!虽然代价是更深的痛苦和虚弱!但那股力量…那股冰冷而暴虐、却真实受控的力量感…如同在无边黑暗中,亲手握住了一柄由自身血骨与仇恨淬炼出的…复仇之刃的雏形!
“噗!”又是一大口污血喷出,但这口血的颜色,不再是纯粹的黑紫,而是夹杂着丝丝缕缕诡异的金红与冰蓝!血块落在寒玉床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冻结,形成一颗颗内部闪烁着金红冰蓝双色异芒的诡异血冰珠!
石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被彻底打破!
云夙捏着半截“剜心刺”的手指猛地收紧!断刺瞬间化为齑粉!他那双冰封的寒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瞬间化为一种近乎狂喜的、发现稀世瑰宝的璀璨光芒!成功了!她竟然真的在绝境中撕下了一块牵机毒核!初步驾驭了那凶兵戾气!这具容器…远超预期!
沈砚瞳孔骤缩如针,死死盯着玉床上那些闪烁着双色异芒的血冰珠,又猛地看向我因剧痛脱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死死紧握匕首的右手!那匕首鞘身上的异兽图腾,仿佛吸饱了力量,散发出更加幽暗深邃的凶光!掌控!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掌控此女!
萧彻的呼吸粗重如牛,鹰眸中的占有欲几乎化为实质的火焰!那金红火痕暴涨的瞬间,他感受到了!那股冰冷暴虐的毁灭力量!若能为他所用…天下何人能挡?!镇北王府的玄甲重骑,配上此等凶兵…他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绝世无双的战争兵器!
谢玉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桃花眼中杀机几乎凝成实质!徒手捏断“剜心刺”的屈辱,谋划落空的愤怒,以及对那柄凶兵和这诡异女子的深深忌惮,让他心中的杀意达到了顶点!此女不除,必成大患!凶兵…必须夺过来!
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呛咳撕扯着刚刚经历风暴的肺腑,身体因脱力和剧痛而不受控制地蜷缩,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带着冰晶的血沫。刚刚强行驾驭凶兵吞噬毒核,如同耗尽最后一丝灯油的残烛,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获得力量感的狂喜。视线再次模糊,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双重夹击下,摇摇欲坠。
云夙的目光瞬间从狂喜转为冰冷的审视。他一步踏前,无视了另外三人各异的目光,指尖数根闪烁着柔和青芒的细针快如闪电般刺入我颈侧和心口附近几处大穴!
一股温润平和的药力顺着金针注入,如同甘霖渗入龟裂的大地,强行稳住了即将彻底崩溃的心脉,也压制了部分狂暴的凶兵戾气反噬。剧痛稍缓,但那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寒冷,却更加清晰。
“牵机毒核被撕下碎片,凶兵戾气初步受控,心脉暂稳。”云夙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如同在宣读实验报告,目光扫过萧彻,“但此乃饮鸩止渴,凶兵戾气与残毒依旧盘踞,需‘沉渊寒玉’持续镇压。三日之内,若再有一次方才那般强行吞噬,必遭反噬,身魂俱灭。”
三日!比七日更短!
这宣判如同冰水,浇在另外三人头上。
沈砚眼神阴鸷:“三日?!云谷主,你之前可是说七日!”
萧彻眉头紧锁:“三日太短!那东西的下落…”
谢玉麟冷笑:“三日?看来嫂夫人这‘死不了’,代价不小啊?”
云夙无视了他们的质问,目光落在我因虚弱而紧闭的眼睑上,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命令:“静养。引寒玉之气,平复戾气,稳固心神。妄动心绪,引动凶兵,便是自取灭亡。”
引寒玉之气?稳固心神?
在这冰窟地狱中?
意识在虚弱的黑暗中沉浮,身体如同被冰封的破败玩偶。但就在这极致的寒冷与虚弱中,那颗被仇恨淬炼得冰冷坚硬的心脏,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搏动着。
**活下来了…这一局…赌赢了第一步…**
**三日…够了…足够我…握住这柄用血铸出的刀锋…**
紧握着乌沉匕首的右手,指节因脱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死死扣紧。掌心崩裂的伤口早已被冻结,但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志,如同不灭的火种,在寒玉的极致冰冷中,在凶兵戾气的环绕下,在四大豺狼的注视中,顽强地燃烧着。
寒玉床冰冷的触感,不再仅仅是酷刑,更成了淬炼意志的磨刀石。
石室外,暴雨依旧倾盆,雷声滚滚,如同为这新生的复仇者奏响的、充满杀伐之气的战歌。而石室内,那深蓝色的寒玉床面上,一颗颗内部闪烁着金红与冰蓝双色异芒的血冰珠,如同地狱中盛开的复仇之花,无声地宣告着:
炼狱未出,刀锋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