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章 阳谋换新生

三个字,从郭嘉干裂的嘴唇中挤出,带着血丝,却又如惊雷炸响。

满室死寂。

荀攸等一众颍川名士,脸上的讥讽与怀疑瞬间凝固。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看透生死,视世间万物为腐朽,连当世名医都懒得多看一眼的郭奉孝,竟对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乡野小子,露出了求生的渴望!

“奉孝,你疯了!”

荀攸第一个失声叫道,他指着江源,气得浑身发抖。

“此人满口胡言,不过是南阳来的江湖骗子,你怎能信他!”

“咳咳……”

郭嘉剧烈地咳嗽起来,瘦骨嶙峋的身体仿佛随时会散架。

可他的双眼,却死死盯着江源,那片死寂的深潭中,燃起了两簇疯狂的火焰。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病榻上翻身滚下,重重跪倒在地。

“咚!”

额头与冰冷的地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弟子郭嘉,拜见老师!”

荀攸等人瞪大了双眼!

老师?

鬼才郭嘉,颍川最桀骜不驯的天才,竟然拜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为师!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江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幕。

他上前一步,伸手将郭嘉扶起。

“想拜师,可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有三条规矩。”

“一,戒酒。”

“二,按时作息。”

“三,我教你的东西,全盘接受,不得有半句质疑。”

郭嘉毫不犹豫,重重点头。

“弟子遵命!”

“好。”

江源转身,对早已吓傻的郭府管家道:“笔墨伺候。”

管家慌忙取来笔墨纸砚。

江源提笔,龙飞凤舞,顷刻间便写下了三张方子。

他将第一张递给管家。

“此为药方,按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两次。”

管家颤抖着接过,只见上面药材虽也精妙,但终究不出医理范畴。

荀攸等人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还是个懂点医术的。

可接下来,江源的动作,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将第二张纸推到郭嘉面前。

“此为食方。”

食方?

众人凑上前去,只见上面写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小米南瓜粥”、“清蒸鱼肉去骨”、“牛乳一盏”、“每日须食三种不同菜蔬”……

这算什么方子?

简直是乡下农夫的吃食!

江源看穿了他们的疑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们以为,治病只靠汤药?”

他指着郭嘉,又指着在场所有人。

“大错特错!”

“人体如城郭,饮食便是砖石。你们平日里只知饮酒食肉,等同于用腐木烂泥筑城,城墙早已千疮百孔,再好的良药,也只是往破洞上糊纸,有何用?”

“固本培元,需从一饭一食始!”

一番话,说得满堂雅雀无声。

城郭?砖石?

这套理论闻所未闻,却又如此简单直白,让人无法反驳!

郭嘉更是双眼放光,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江源没有停下,将第三张纸拿起,也是最神秘的一张。

“此为心方。”

“心……心方?”荀攸喃喃道,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江源看向郭嘉,一字一句道:“奉孝,你的病,根子不在身,而在心。”

“你之才,冠绝当世,但也因此,思虑过甚,心耗神伤。你谋一事,便想算尽其万千变化,恨不得将未来百年都推演一遍,对也不对?”

郭嘉浑身一震,如被看穿了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老师……”

江源笑了。

“真正的鬼才,不是算得最多的人,而是最会‘偷懒’的人。”

“偷懒?”

这个词从江源口中说出,让所有自诩聪明的名士都感到了莫大的荒谬。

“没错。”

江源手指轻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天下事,纷繁复杂,如恒河之沙,如何能算尽?”

“为将者,只需抓住敌军主帅。为谋者,只需抓住主要矛盾。”

他抛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我教你第一课,名为‘概率’。凡事不必求十成把握,有七成胜算,便可放手一搏,剩下的三成,交给天意,也交给我所谓的‘风险’。”

“掌控七成,预备三成,这,才是真正的阳谋大道!”

“至于你那颗日夜不休的脑袋,也该歇歇了。”

江源缓缓闭上眼,做出一个示范。

“每日睡前,什么都别想,只专注于自己的呼吸,一呼,一吸……将所有念头,都随气息排出体外,此为‘清心’。”

概率!风险!清心!

一个个闻所未闻的词汇,如重锤般砸在郭嘉的心头。

他以往引以为傲的算无遗策,在江源这套“阳谋大道”面前,竟显得如此笨拙,如此可笑!

原来……谋略还可以这样做!

原来……我不是在运用才华,而是在被才华活活耗死!

“噗——”

郭嘉猛地喷出一口黑血,人却没倒下,反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再次对江源深深一拜。

“老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弟子,顿悟了!”

荀攸等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只用了几句话,几张纸,就让郭嘉脱胎换骨的年轻人,心中只剩下无尽的震撼与敬畏。

这哪里是医术?

这分明是神仙之法!

三天后。

郭嘉已经能下床,在院中缓步而行,虽然依旧消瘦,但气色红润,眼神清亮,与三天前那个将死之人判若两人。

颍川震动!

他找到正在院中负手望天的江源,神色无比恭敬。

“老师,您的学问经天纬地,为何要屈居于南阳一间小小的茅庐?”

“难道,您就不想出世,一展胸中抱负吗?”

江源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天边的流云,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意。

“我不是不想。”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让整个天下的风云都为之静止。

“我是在等。”

“等我的学生们,都足以搅动这天下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