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8章 被窃的荣光
江城，已然沸腾。
“神迹！这是真正的神迹！”
“秦将军万岁！”
城墙上，幸存的士兵们扔掉武器，振臂高呼。避难所内，无数市民相拥而泣，对着直播画面中那道执掌都市神剑的军装身影，献上最虔诚的敬意。在短短半个小时内，秦揽月的名字，已经从“铁血将军”升华为“救世神女”，她的声望，在此刻达到了凡人所能企及的顶峰。
然而，神祇的权柄并非没有代价。
擎天塔顶层，当那柄贯穿天地的光之巨剑缓缓消散，秦揽月身体一晃，脱力地跌坐在旁的座椅上，脸色苍白如纸。前所未有的浩瀚力量流经身体，让她体验到了神明般的威能，也几乎将她的精神榨干。她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掌心是一管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高纯度能量补充液。
秦揽月抬头，看到凌风依旧那副懒散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战争只是一场无聊的电影。
“SSS级电池的续航能力还有待提升。”凌风用他那独有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评估口吻说道，“记得按时充电，下次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句听起来像是关心，实则满是挑剔与嫌弃的话，让秦揽月刚想说出口的“谢谢”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整个控制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揽月身上，就连林焰这个战斗狂，都难得地对这位新晋的“主阵眼”投去了几分认可的眼神。她是此刻当之无愧的英雄，是挽救了全城的焦点。
唯有苏清雪，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像一尊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的冰雕。
她默默看着被众人环绕、享受着无上荣光的秦揽月，又看了看凌风递出能量液的手，以及那副仿佛在对待一件趁手工具的“区别对待”的态度。
她才是第一个与凌风签订契约的阵眼，是凌风亲口承认的“基石”。她解析了无数阵图，为凌风的城市大阵打下了最稳固的地基。可现在，当胜利的号角吹响，她却像一个负责清理战场的后勤人员，站在荣光的边缘，无人问津。
那片亘古不化的心灵冰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控制室的温度，在无人察觉间又下降了几分。
【警告：“基石阵眼”苏清雪情绪出现剧烈波动，能量共鸣稳定度下降3.14%，可能影响阵法根基！】
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在凌风的视网膜上悄然弹出。
凌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是一个极致的效率主义者，他一手打造的这台“完美机器”，绝不容许出现任何不必要的内部损耗。
他收回手，没有选择用任何语言去安抚。在他看来，情绪是最低效的沟通方式。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抛出一个全新的、更棘手的问题，让旧的问题显得无足轻重。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啊——！”
一直安静监控着各类数据流的叶轻语，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她猛地抱住脑袋，身体蜷缩起来，殷红的鲜血从她的眼、耳、口、鼻中同时渗出，状极可怖。
“凌风哥哥……”她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有一个……好大、好古老的意识……正在入侵城市！它在……污染所有人的精神！”
话音未落，擎天塔外的巨型全息投影上，原本湛蓝的天空，被瞬间渲染成一片深海般的、令人心悸的诡异景象。
一头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巨物，正在城市上空缓缓凝聚。它没有实体，完全由纯粹的、紫黑色的精神能量构成，形态仿佛是章鱼的触手与远古巨龙的结合体，充满了混乱与疯狂的克苏鲁式美学。
它，正是被那枚“瘟疫结晶”坐标，从未知维度吸引而来的上古邪物——“深海梦魇利维坦”！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张开了那张同样由精神能量构筑的无形之口。
下一秒，一道覆盖全城的精神冲击，如无形的海啸，轰然扩散！
“啊！我的头！我的头要炸了！”
“滚出去！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妈妈……我好怕……”
江城之内，刚刚还沉浸在劫后余生喜悦中的百万市民，在一瞬间，同时抱头惨叫，双目赤红，无数人精神防线崩溃，陷入了最原始的癫狂与恐惧之中。街头巷尾，刚刚平息的混乱以另一种更诡异、更恐怖的方式再度上演。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这是直击灵魂的疯狂瘟疫！
“休想！”秦揽月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站起，眼中重新燃起决绝的火焰。她将仅存的精神力尽数调动，试图再次发动神谕。
“【神谕·天剑】——【秩序裁决】！”
一道无形的秩序之剑在她意志的驱动下悍然斩出，劈向那席卷全城的精神风暴。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秩序之剑穿过了紫黑色的精神风暴，就像刀砍流水，又如剑刺幻影，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秦揽月的权柄，被“无效化”了！
在这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绝望时刻，凌风缓缓从指挥官座椅上站起。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笔直地、牢牢地锁定在角落里的苏清雪身上。
“秦揽月是发号施令的国王，她的剑锋利、威严，能斩断一切有形之敌。”
他的声音不大，“但你，苏清雪，是承载整个王国的冰雪大地。国王的剑无法斩断噩梦，但你的大地，可以冻结一切。”
他没有给苏清雪任何思考或反应的时间，抬手一指，一道比之前任何阵图都要显得空灵、纯净的全新阵图，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打入了苏清雪的眉心。
心域·绝对零度。
专门针对精神防御的顶级阵法。
“接管全城通讯网络。”凌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蛊惑力，“所有还在运转的手机、电脑、信号塔、广告牌……将它们全部变成你的‘镇魂之器’。”
“秦揽月的力量来源于‘秩序’，而这头邪物的本质是‘混乱’。从法则层面上，她的力量被克制。现在，轮到你了。”
他直视着苏清雪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那双眸子里最后一丝迷茫与不甘，正在被一种更加凌厉、更加纯粹的战意所取代。
“证明给我看，为什么我的阵法，必须以你的‘极冰剑域’为基石。”
“去冻结它的思想，冰封它的灵魂！”
这不是安慰，更不是施舍。
这是将她推上另一个只属于她的，无可替代的战场！这是最高级别的信任与挑战！
苏清雪眼中的冰冷，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那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一种能够冻结万物、平息一切的绝对冷静。
她周身失控的寒气瞬间尽数内敛，再无一丝一毫的外泄。
她闭上双眼，雪白的长发无风自动。那根如青葱般纤细、如美玉般无瑕的玉指，在身前的虚空中，轻轻一点。
下一秒，奇迹发生。
江城之内，数百万部手机屏幕、数不清的电脑显示器、街头巷尾所有的电子广告牌，在同一时刻，所有画面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缓缓绽放的、晶莹剔透的冰晶雪花印记。
一道无声无息，却又浩瀚无边的、极度深寒的“宁静”波动，以全城所有电子设备为节点，构成了一张覆盖天地的精神之网，瞬间笼罩了整座城市！
街上，那些正在疯狂嘶吼、自残、攻击他人的市民，动作猛地一滞。他们赤红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脸上的癫狂与恐惧被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平静所取代。
一层绝对零度的“心灵屏障”，保护了他们的精神世界。
苏清雪以一人之力，对抗一城之疯狂！
在擎天塔的主屏幕上，代表着“深海梦魇利维坦”的庞大紫色精神风暴，与代表着苏清雪意志的蓝色冰晶领域，在无形的战场上展开了剧烈的对撞。
混乱的紫色与宁静的蓝色，彼此侵蚀、互相湮灭。
起初，两者尚能分庭抗礼。但利维坦的疯狂意志源自上古邪物，仿佛无穷无尽。很快，那片广阔的蓝色冰晶领域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控制室内，苏清雪的身体微微一颤，脸色瞬间煞白，一丝刺目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溢出。
她，快要挡不住了。